“誰?”
王博士又領着我們走到了隔壁的房間,那個房間裡我倒是更為熟悉,這個房間裡關的人是——沈狼的父親。他在實驗裡還沒有死,但依然是這副痛苦的模樣,我也不知道那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們用化學療法延緩了他的病程,幸運的是你上次見過他後他似乎意志更強了。原本因為化學療法而變得虛弱的身體一下子恢複了不少,大腦活動區域也比之前更多。不過問題是依然無法依靠自身産生抗體。現在的狀況像是隻依靠外力控制住了病情,但依然無法自主恢複。”
“做吧!就算暫時拯救不了青松,也試着拯救其他人吧。隻要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們就都能活下來吧?”
王博士沒有答應他,隻是轉過身來對我說:“李淵已經放棄這個實驗組了,我們的資源剩得不多,時間也随之剩得不多了。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什麼想法要對着我問。
“繞過病理實驗,直接對你父親采用血清療法。那也會帶來很多未知的風險。”
原本平靜的父親,忽然狂躁了起來。和剛剛的青松一樣掙紮,鐵鍊的聲音則更為劇烈。王博士面向我說這些話,不用說是在詢問我的意見,因為我是在場的他唯一的親人。可要嚴格地說他是沈狼的父親,就算我把他當作了自己的父親在這個世界也隻在那個隔離區裡見過一面而已。他還有其他的家人,我得找媽媽還有小虎商量下才行。
“做吧,林星!時間容不得再拖了,也不能讓他們知道爸爸經曆着多大的痛苦。就算是一點希望,也救救我爸爸吧。“
這是誰的聲音?就算再熟悉我也沒聽到過這個聲音,可是環視四周這個房間裡并沒有其他人。
“我同意!救救他!”
那聲音又說到,我這下可以确定這聲音不是來自這個房間裡的任何人了。我似乎在夢聽到過這個聲音——莫非是,真正的沈狼?
“時間容不得再拖了。”這句話又響了起來,隻是這一次說的人是王博士。
“就這麼辦吧,我爸不是本來就是你們的小白鼠嗎?”
王博士給了助手一個眼神,我們很快又轉移到了采血室。目前已知的是從青松的例子來看,白石的身體雖然免疫,但并不是沒有病變的可能。而且青松發生病變是在南京,對方也沒有關于那個臨界點的研究。
當白石的血清被輸入到爸爸裡的身體後,我忍不住想要看到爸爸恢複正常人的模樣。可這類電影裡常見的奇迹,并沒有在我的眼前發生。
“人體起作用要一些時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真是的,偏偏每次到這種時候,這世界又變得無比現實了。
不過,這裡的世界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不僅水電正常,飯菜裡還有肉有蔬菜,雖然和普通學校食堂裡的差不多,但要知道可是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裡。王博士聽到我的感歎後向我介紹了實驗室的情況,别看這實驗室隻有地下兩層,但參加研究的實驗人員也沒幾個人。所以他們吃住都在這裡。
“你們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嗎?”看着這用快餐盤裝的豐盛食物,我忍不住問。
“梅水已經沒有了吧?”他沉着的回答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我也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李老師說要放棄所有的設備帶我們離開的時候,我就有預感會是這種結果。這裡有太多他們作惡的證據,和以前不一樣,幸存者越少,輿論反而更難管控。目擊者就在身邊,用謠言之類的謊言掩蓋起來更麻煩。”
“李淵有說過要帶你們離開?你們為什麼不走?”
“雖然嘴上說是帶我們去能源充足的地方繼續研究,但連設備都不帶怎麼可能會持續研究?這可是在喪屍潮蔓延開來前就設計建造的實驗室。他所謂的帶我們走無非不過是想犒勞我們這些跟着他的忠臣留我們一條小命而已。”他說,“我不能像他那樣輕易地抛棄這個項目,如果完成不了這個項目,我就算是活着也會和死了沒有區别。”
他掏出了PAD來給我看,一張病床上躺着一個女孩子,她的四肢也被束縛帶束縛着。屏幕上顯示這是監控視頻,這是說——
“這是最初使用化學療法的實驗體——是我女兒。”
你把自己的女兒當作小白鼠?
“是我們從上海的途中被不幸感染的。如果不把她當作實驗體,她就要死在那些人的槍下了……對我來說,讓我堅持在這裡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如果不能救活她,我在這樣的世界裡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很顯然,這是個不幸的故事,但不知為何我卻又覺得不至于那麼不幸。失去了财富和親人後,更多人的生活已經失去了目的,本就渾渾噩噩的生活徹底變成了生存,有些時候見到城裡那些眼睛無光的人也讓人不得不思考,我們和高牆之外的喪屍到底有什麼區别?在這樣的世界裡,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并不是什麼壞事。
“你後悔參與這個研究嗎?”女兒落到這個境地,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不後悔,這可是關乎到人類未來的研究。”
“泯滅人性就是人類的未來嗎?”
“在你看來是泯滅人性,在李淵看來卻是保護人類。人類的進化進入工業時代後就發展太快了,AI誕生後更是如此。現在有太多人口,卻不需要如此多的勞動力,民主思潮擴散後,對平民的福利卻無法再減少。機器替代人工之後,失業率隻會增不會減,消費萎靡,經濟崩潰,而創造不出産值的人類,特别是那些沒有受過教育的低階層的人不僅會成為人類社會的累贅,而且會成為最不安定的因素。剛開始是盜竊賭博,社會變得不安定,漸漸地變成罷工抗議,最後的結局便是毫無顧忌地戰争,人類很快會為自己的無用而毀滅自己。過去崇尚階級觀念的專制者,會通過洗腦控制這些底層人從而維持住社會的穩定,但如今人類的大腦已經進化太多了,靠單純的教育與威權式洗腦已經無法控制住所有人了,而肉身的限制又無法比得過機器,注定會走向沖突的命運。我們得找到更為直接的控制這些人的方式。如果我們的實驗成功了,我們就能維持住人類社會的穩定,讓人類文明在AI時代繼續延續下去。”
我吃完飯後把配餐的湯一飲而盡,歎了口氣說:“你才是被威權洗腦的那個人!所以才相信威權力才能控制住社會的穩定。到頭來,那些保護你的權力不還是抛棄了你?人類文明最後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是嗎?”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後呼出一大口黑煙。
【Code blue!Code blue!王山博士團隊請速至實驗體S處!全團隊請至實驗體S處!】就在這時,食堂裡忽然傳來了廣播聲。實驗體S?那不是爸爸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地方還有警報,趕緊跟在王博士身後跑向了爸爸那裡。
“實驗體S剛剛心跳過速後又出現了心髒驟停,急救過程中注射腎上腺素1毫克,進行心髒複蘇後心跳已恢複。”在我們之前到達的實驗員剛剛完成了搶救,向我們彙報剛剛的狀況,“不過,雖然心髒恢複跳動了,檢測到腦部活躍區域迅速減少,之前我們通過手術修複的額葉部分,目前又無法檢測到活躍反應,預測腦部又開始了病變反應。”
“發生心跳過速前發生了什麼?”
“除了輸血外什麼都沒有做。”實驗員回答說, “我已經采集血樣檢測病毒載量,我猜測是病毒載量提高了。”
“病毒載量提高?”
“實驗體BS的血清裡雖然檢測出抗體,但抗體載量遠遠不如病毒量,我們還沒有通過驗證抗體的有效性。如果是無效抗體,注射入的血清裡隻有更多的Z病毒,病毒的複制速度如此之快,而且不同病毒之間産生變異會複制出更多的病毒……我說了,這種違反倫理的實驗隻會造成更嚴重的事故。“
“事……事故?我爸爸不是救回來了嗎?他會變成什麼樣?”
“雖然生命體征是救回來了,但病毒會加速攻擊他的大腦,之前化學實驗延緩的病程會前功盡棄。”實驗員回答說,“我們得放棄這具實驗體尋找新的實驗體了。”
放棄是什麼意思?那位實驗員給了身邊人一個眼神,身邊人很快就拿來了一個安瓿瓶。
“喂!不會的!我答應你讓我爸成為試驗品!你不能殺了我爸!”我的意識雖然激動,但不至于失去了理智,可我的身體卻由不得我控制,手抓住了王博士的衣領。
他一支沉默的思考這下才像有了結論,緩緩地說:”先别急!繼續用司他夫定和利托那韋,先每十五分鐘檢測一次病毒載量,穩定的話改為一小時,我們先去血樣分析室看結果。”
眼前無法像電影裡那樣出現驚心動魄的數據,但每個十五分鐘都在上升的數值,反而讓人的等待變得更為難熬,而看着PAD屏幕上腦部結構圖亮點越來越少,就更是讓人難以再如此等待。眼前穿着白大褂的那些實驗員們個個都面無表情,這反而讓我更為不适,難道你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