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經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與言語了。

看着這些往昔，甯明爍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此後的甯明爍心音也越來越嘈雜，越來越崩潰。

他好像又看見了死于胡人的三哥，但是這一次，是自己殺的他。

“我是不是該死……為什麼……我這個禍害可以活下來……”

“是我害死了三師兄，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甯明爍的心音終于整齊了，但全是重複這兩句話。

但不管怎麼說，那個明媚如初夏的陽光，總是充滿少年氣息的修士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麼，有沒有什麼是比親手害死最親近的師兄更加令人絕望的呢？

對于自己的過度自責誘使他去尋找自己可以寄心之所，于是甯明爍開始使用睡眠這一方式來逃避，可是每一次入夢，夢中都是衛烨，如同泥沼一般，讓他無法逃離。

對于師兄的愛慕之情好似藤蔓一般，死死地纏繞住了他的心，但是對于師兄弟情誼的重視，他又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其下場隻能是更加的痛苦。

但是在表面上，他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同衛烨正常交流着。

慢慢的，其他師兄也相繼離世，竟無一人飛升，到頭來隻剩下衛烨一人。

陳永定二年，甯明爍與衛烨外出雲遊，回宗門時在龍虎山腳撿到一個棄嬰，為文曲星君部分本體化身的心髒所化，是為神遺之體，天生靈力充裕。

此時太上清門已經開始第二輪收徒，這個小嬰兒便被起了個名字叫無妄，沒有姓，丢給純素峰峰主，做了甯明爍的徒孫。

甯明爍此時被心魔折磨得越來越痛苦，但是他依舊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

這便是心魔，被心魔附身的人是不會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心魔了的。

隋開皇三年，甯明爍發現衛烨身上散發出些許魔氣，判斷出其被心魔侵蝕，這個時期惟有死亡才可以擺脫心魔，甯明爍隻能誅殺衛烨。

可是這個時候的甯明爍愛慕衛烨已經深入骨髓，這種行為同讓他自裁沒有什麼區别。

可是最後，甯明爍也隻是經過了片刻的猶豫之後，撥動了混芒的弦。

那法力化作風刃，穿透了衛烨的心髒，隻留下了一個十分細小的傷痕，甯明爍看着自己深愛着的小師兄驚愕的倒下，卻也是他盡了全力的結果。

除了給衛烨留下了全屍之外，甯明爍還用法力，将衛烨的穿心之苦全部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讓他沒有痛苦的死亡。

這麼想起來，他也真的很想嘲笑自己，為什麼要做這麼多。

或許隻有這個樣子，自己才能安心吧。

有什麼是比親手害死最親近的人更加令人絕望的？

那就是親手殺死自己最心愛的人。

一個星期之後，甯明爍主動卸下掌門之位，擔任太上清門長老，純素峰峰主鄭仁習擔任新一任太上清門掌門，而甯長老則開始“閉關修煉”生活。

“門規……有問題……”甯明爍這個時候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已經十分微弱了，連自裁都做不到，而自己的修為極高，宗門裡沒有誰可以誅殺他，所以才采取閉關的方法。

“有什麼問題？”心魔這個時候操縱着甯明爍反問道，“這不是你自己制定的萬世不易的金科玉律嗎？”

“不……不……這個凡塵……根本不存在可以制定出來的萬世不易的金科玉律……我是凡人，制定出來的是凡人的規則……萬事不變的金科玉律……那是天庭對自然的法則……”

“對……對不起……師弟錯了……”

甯明爍此時極為痛苦，整個人就好像瘋子一樣。

心魔此時又接過控制權：“你對不起誰？”

甯明爍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在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心魔的時候，已經掙紮着把絕情道列為禁術，焚毀了所有關于絕情道的書籍。

可是對他自己卻是無濟于事。

這個閉關之所是用了一種特殊的法寶，隻能從外界打開，裡面的人是出不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甯明爍就是要在這裡在心魔的折磨下苟活着，掙紮着，直到通天塔的降臨，迎接自己的死亡。

這個時候，連死亡都成了一種奢侈。

可是甯明爍又不敢死，他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那些在彼岸的熟人們。

他就這麼煎熬的活着，沒有人能夠看見，也沒有人來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