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森林裡此起彼伏的鳥鳴聲吵醒的。
盯着天花闆上的蜘蛛網看了很久,我想起來了維羅妮卡與契約。這太荒誕了。可是,我就這麼穿着濕衣服,躺在一張粗糙而陌生的床上醒來,這一切又讓我意識到,昨天的一切,的的确确是真的。
我把靈魂抵押給魔鬼,魔鬼逼我成為大魔導師。
腿還是特别疼。我想下床,但是動一動就難受,隻能作罷。
維羅妮卡什麼時候回來?她還會回來嗎?我一遍又一遍地想,直到我被外面傳來的奇怪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像是翅膀振空的聲音?但是這個聲音太大了。這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到了農舍前面的空地。
然後,我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以及幾聲長長的馬嘶。
“陛下,您請。”一個恭敬的男聲。
有幾個人走了上來。走在最前面的人腳步輕快,鞋底敲在樓梯上咔哒地響。
卧室的門被推開,他們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穿着隆重的深藍色法師袍的金發女人,她手持一根鑲滿寶石的閃亮權杖。
“你就是路易莎?”她嚴肅地問。
“是的,”我摸不着頭腦,“請問你們是?”
然而沒人回答我。金發女人徑直走上前,把一個拳頭大的透亮水晶球塞到我手裡,然後閉目感受着什麼。片刻後,她欣喜若狂地睜開了眼,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了!”她盯着我的眼睛,然後,她松開手,自顧自地哈哈大笑,“她這回沒騙人,真不錯!”
我不知所措,茫然張望,對上了一個栗發少女的視線。她溫和地望了望我,轉向金發女人說:“老師,路易莎的腿還斷着呢,讓神官給她治治吧。”
“哦對了,忘了這個,”金發女人招呼身後的白袍男秃子上前,“給這孩子看看傷。”
白袍男秃子誦念起冗長的咒語,我面前變得明亮。我感到,我的腿不再那麼疼痛了。
他誦念的咒語又變化了,我麻木的雙腿開始有了感覺。
“治療就到這裡。路易莎小姐的腿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神術未治愈的那一點,等她自己恢複,我認為這樣更利于她的健康,”神官恭敬地對金發女人說,然後又對我說,“路易莎小姐,你試着下地走走看。”
栗發少女立刻走到我旁邊,扶着我。我動了動腿,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好了。下床走了幾步路,也很順利。
“老師,路易莎的衣服還是濕的,我給她換件衣服吧?”栗發少女說。
“行,神官,我們先出來,讓路易莎換個衣服。”
栗發少女關上門後,回身對我說:“我是愛琳,也是瑪德琳老師的學生。我随身帶着替換衣服,你先将就穿一下,等到了法師塔再做新的。”
“謝謝你,愛琳。”
“這沒什麼。”愛琳擺擺手。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憑空取出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遞給我。她往地上一看,摸摸下巴,又找了一雙鞋。
“我也先出去啦,你換衣服吧。”
卧室裡有一面蓋滿灰塵的破鏡子,我換完衣服後湊近看了看。
鏡子裡的我穿着淺色襯衫,深色馬甲,長褲下是一雙皮鞋。我用手指理順散亂的頭發,把它們推到耳後,露出我的臉。最後,我穿上了黑色長大衣。
然後,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真的不一樣了。
這和愛琳現在的裝束很像,而羅斯伯爵上大學的大兒子也是類似的打扮。原來我也有這麼人模人樣的一天,而不是像一個小老鼠一樣。
小老鼠……維羅妮卡就是這麼看我的,羅斯伯爵一家也是這麼看我的吧?
我眨了眨眼睛,抑制住心中強烈翻湧的情緒。我擡腳把地上礙事的舊裙子挑開,然後若無其事地打開了門。
愛琳守在外面,見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怎麼樣,合适嗎?衣服也就算了,要是鞋子不合适,我可以給你改改。”她撫摸着手中一根長長的細棍,那應該就是她的法杖了。
光明神是唯一的信仰,神術是唯一的法術,巫術與魔法則存在于傳說中,是妖魔的把戲。不過,不管是神術還是魔法都離我的生活太遙遠,直到和維羅妮卡簽訂契約前,我都沒想過我這輩子會和其中任何一者搭上關系。可是,在短短兩天,我先是和魔鬼簽約,又被神官治療,還成為了魔法師的學生,這太神奇了。
“很合适的,謝謝你,”我說完,又猶豫地說,“愛琳,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别擔心,你盡管說。”愛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