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檢查了一番,眉頭皺起,什麼也沒說。
“路易莎,她怎麼樣了?”我問,聲音有些顫抖。
“我去請勒妮前輩來。”克拉拉說。
勒妮是醫療塔的負責人,也是埃弗斯特最權威的醫生。看來,克拉拉拿不定主意了。
這說明,路易莎的問題确實不輕。隻要能徹底搞清楚路易莎的病情,讓勒妮來看看,也好。
在克拉拉離開的幾分鐘裡,我想了很多,最後,捏了捏路易莎的手。
我和勒妮打過交道,她見我在這裡,怔了怔,但沒問我什麼,徑直走上前。
“這個就是路易莎?”勒妮問克拉拉。
“對,是她。”
我站起身,退後半步,方便勒妮檢查。克拉拉站在床尾,抿着唇,和我對視時移開了目光。
我的心緩緩沉沒。
“路易莎的情況嚴重嗎?”
“坦白講,她不一定能撐過去。”勒妮語調很冷靜。
她的話是一道沉痛的宣判,我不知道我露出了什麼表情。
“一般來說,神術和聖水是足以治愈這次的瘟疫的,”克拉拉連忙開口,“不過,部分患者對于神術具有某些天然的排斥,經過治療後,病情反而會加重,有死亡的風險。目前我們還不清楚這類問題的發生機制。但可以确定的是,這部分患者裡有一半以上的人最終都會好轉。”
“能不能好,就看今夜的情況了,”勒妮淡淡地歎了口氣,“再給路易莎來一些藥吧。”
勒妮一邊思索,一邊囑咐克拉拉。克拉拉點點頭,匆匆去配藥了。
我坐回床邊。
“路易莎,路易莎。”我傾身,湊到她耳邊,輕聲叫她的名字。
“嗯……”路易莎微微動了動。
“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我問。
盡管這個問題似乎毫無必要。她已經病成這樣了。
“……還好,”路易莎艱難地吐出幾個單詞,“别擔心。”
可是,這話配合着她燒紅的臉龐和深深皺起的眉頭,很沒有說服力。
克拉拉端着托盤來到床邊,給路易莎喂藥。我抱起路易莎,扶着她。藥喂了一半,撒了一半,路易莎嗆到了,咳嗽起來。花了很久,她才平複下來,因這番折騰疲憊了很多。
“克拉拉,可以麻煩你再配些藥來嘛?”我問。
克拉拉搖搖頭,說:“沒有其中幾種草藥了。它們需要在各地采購,時間來不及。很抱歉。”
看着路易莎的病容,我開始害怕我再也看不到她睜眼。
我守了一整夜。
路易莎的情況時好時壞,有時候,她的體溫變得低了,也出了一些汗,我幾乎以為她要好了。可是,一個鐘頭後,她就會急促地喘.息起來,幾乎要将肺咳出來。值班治療師來看了幾次,有一次,他暗示我做好準備。而我也開始認真思考,有沒有讓路易莎轉生成巫妖或者别的智慧生物的辦法。
按照契約,路易莎的靈魂屬于我。但這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想要死去的路易莎的靈魂,我想要,一個鮮活的路易莎。
這是漫長的一夜,等太陽将要升起,室内亮一點時,我在青蒙蒙的光線裡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希望。天要亮了,路易莎要熬過去了。
清晨的涼風吹入室内,路易莎的體溫在下降。埃弗斯特迎來了新的一天,路上喧鬧起來,學徒和法師們湧向魔法塔。醫療塔的治療師們在走廊裡交談,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克拉拉推開病房的門,急匆匆走了進來,查看了路易莎的情況後,終于露出了釋然的笑。
“我相信她挺過來了,”克拉拉說,眼中有些濕潤,“這不隻是一個願望,也是我的診斷。”
陽光爬上病床,撒在路易莎的發梢眉間,金芒閃動。路易莎眼睫微動,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純淨的綠眸。
我再也遏制不住我的感受,傾身,親吻她的額頭。
“怎麼了?”路易莎的聲音有些茫然。
“我很高興,我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你醒來了。”
我把她抱在懷裡,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也伸出手臂,環住我的腰。
“嗯,我也很開心。”她輕輕地說。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那近在耳邊的聲音裡獲得了莫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