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手裡還有一個雪球，她眼睛裡閃着狡黠的光，正打量我，像是在盤算怎麼砸我哪裡。

“别。”我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臂擋在我身前。

“你有沒有錢？”小女孩威脅似地抛了抛手中雪球。

嗯？這還是個劫道的小孩？低估她了。

“沒有。”我說。

我沒看清她動作，雪球就朝我飛了過來。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在雪球要砸到我面前時，一道藤蔓結成的防護網出現，剛好攔住了雪球。

我繼續往前走，經過目瞪口呆的小女孩。

“你，你，”她追上來，語無倫次地說，“你是魔法師！”

她說着，伸手就往我胳膊上抓。我甩開她，繼續往前走。

“教教我，求你，教教我！”她在我身邊蹦蹦跳跳，纏着我。

“教你幹什麼，方便你打劫嗎？”我冷漠地反問。

“可我真的想吃東西，我的肚子很疼。”她的聲音沒了嚣張氣焰，變得有些酸澀可憐。

我偏頭看她。

她身上古怪的衣服是大人衣服改的，很不合身。她腳上穿的，是木鞋，腳踝直接暴露在外面，凍成灰白色。

她的窮不是假的，她很可能真的餓着肚子。

“你餓了多久了？”我停下腳步，問她。

“呃，半天？我昨天吃了半個面包，今天還沒有吃東西。”她仰着臉思考。

“你叫什麼名字？”

“瑪麗安娜。”

“好吧，瑪麗安娜，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诶？真的嗎！”

聽說有吃的，瑪麗安娜立刻乖乖配合，沒了剛才的瘋勁。我抓住她細瘦的手腕，帶她上了雪橇。

瑪麗安娜興奮地東摸西摸，對雪橇上的一切都很好奇。

“您怎麼帶回個小孩？”車夫很驚訝，“這是誰？”

“瑪麗安娜。走吧，去最近的面包店，給她買點吃的。”

到了地方，我派車夫去買吃的，自己則和瑪麗安娜在外面等待。

面包店不遠處，有一家珠寶店。瑪麗安娜把臉貼在玻璃櫥窗上，睜大眼睛。櫥窗裡陳列着一對做工精巧的寶石耳墜，式樣有些老，但還是好看的。瑪麗安娜盯着這個看，很是入迷。

“你想要它嗎？”我問。

“你給我買嗎？”她聞聲扭頭看我。

“當然不。”

我向面包店望了一眼，心裡在催促車夫快點回來。我不太喜歡瑪麗安娜這種小孩，我對她的善意也僅限于讓她此刻不餓肚子。

“這個耳墜可貴了。我媽說她年輕時花了快一千盧布才買來這個耳墜，不過，前一陣抵押的時候，隻給了她八十盧布。他們說這個寶石裡面有絮，不值錢。好像真的有诶。但八十盧布也不少了。”

瑪麗安娜的神情是這個年齡的孩子不該有的平靜，又帶有一絲天真。

“那你為什麼要餓肚子呢？”

“沒有錢啊。”瑪麗安娜奇怪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你媽媽的八十盧布呢？”

“給我哥了呀，”瑪麗安娜理所當然地說，“他進牢裡了。”

車夫拎着一兜子小圓面包過來，遞給瑪麗安娜。

瑪麗安娜驚訝地看了一眼，問：“我的？”

“你的。”我說。

“你們魔法師真是好人。”

瑪麗安娜笑嘻嘻跳上雪橇，擠進角落裡，掏出小面包狼吞虎咽。

“這附近有什麼舊貨店？賣衣服的。”我問車夫。

我領着瑪麗安娜，進去挑挑揀揀，拿着各種衣服在她身上比劃。瑪麗安娜專心吃面包，讓她做出什麼姿勢她就什麼姿勢。

最後，我挑出了一套厚實而寬大的衣服，一條厚圍巾，還拿了一雙小皮靴。

“這些，多少錢？”

“九個盧布。”

這肯定貴了，但我點點頭，點出鈔票，遞給她。

“麻煩您帶她去換上這身。”

“行嘞。”

老闆娘喜滋滋接過錢，牽着瑪麗安娜，去小房間裡換衣服。

瑪麗安娜再出來時，還是一身灰撲撲的舊衣服，但其實和之前不一樣了。

“怎麼這麼熱啊？”她這裡摸摸，那裡撓撓，好像渾身不對勁。

“這不叫暖和，隻是你以前太冷了。”我忍不住說。

“啊？”

我不想再說什麼，從她懷裡的紙袋子裡拿起一個小面包，塞進她嘴裡。她啊嗚啊嗚地吃起來，立刻把剛才的事情抛諸腦後。

雪橇駛到密涅瓦公園，我把回來路上新買的兩袋面包塞到瑪麗安娜懷裡。

“再見。”

瑪麗安娜抱着面包聞，滿臉幸福，顧不上理我。

我别過臉，快步離開。

“等等！”

瑪麗安娜噔噔噔地跑過來，又緊張又期待地問我：“魔法師是不是都很有錢啊？”

“可能算是吧。”

“我也要當魔法師！”

“嗯嗯。”

我上了雪橇，回了館舍。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回埃弗斯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