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耐蘭語沒有白學。當我能說一口流利的耐蘭語的時候，瑪德琳老師派我出使耐蘭。

耐蘭皇帝正在招募宮廷魔法師，瑪德琳老師向她推薦了我。

于是，在四月間，我把埃弗斯特的工作移交給同事，帶領着車隊，駛向耐蘭王都。

耐蘭皇帝政務繁忙，并沒有立刻召見我。我趁此機會，約席德佳見面。

一别多年，席德佳早不是我記憶裡那個樣子。她的面孔曬得有些黑，天藍色的眼睛依舊很明亮，而且，多了幾分銳利。她變成了一位值得信賴的騎士。

多年前，離開卡佩利茨的席德佳沒有回故鄉薩賓，而是來到耐蘭闖蕩。現在，她是耐蘭皇家騎士團的一員。

簡單叙舊後，我向她打聽起了耐蘭皇帝，阿德萊德二世。

“你問皇帝陛下嗎？呃，讓我想想，她是一位蠻威嚴的中年女人……我近距離見過陛下，隻有一次，那就是我加入皇家騎士團的時候，我在她的注視下發誓。哎呀，我也不知道更多啦。”

我也沒有指望能從席德佳這裡得到太多消息，随便聊聊罷了。

等她走後，我又和安妮卡，新任的卡佩利茨駐耐蘭大使，談了談。

“耐蘭這位陛下性情有些像我們的瑪德琳陛下，”她笑笑，“也許，就像瑪德琳陛下對你很滿意一樣。耐蘭的陛下也會喜歡你。不要太擔心。”

在離開埃弗斯特前，瑪德琳老師也和我交代了“别緊張，這次比你出使林賽還容易”之類的話，但我還是有些不安。畢竟，這是耐蘭皇帝。

在大使館住下的第二天，我收到了很多邀請函。邀請人大多是耐蘭貴族，其中，有幾封比較特殊，被我特意挑了出來。

它們來自耐蘭的魔法家族。

最後一任耐蘭大主教聖維羅妮卡辭世後，耐蘭與聖城教會爆發戰争。戰争的結果是聖城教會再也無法對耐蘭指手畫腳，耐蘭的教會收歸皇帝的管轄。耐蘭大主教的職位徹底廢除，自此之後，耐蘭隻有定期向皇帝述職的地區主教。

同時，耐蘭皇帝撤銷了對魔法的禁令，一時間，耐蘭成為整片大陸魔法師彙集的地方。瑪德琳老師年輕時，也曾遊曆耐蘭，成為大魔法師後，她才通過和普特自由市為代表的諸多海濱城邦聯合，建立卡佩利茨，登上大公之位，創設埃弗斯特。直到近些年，埃弗斯特的聲勢才取代了耐蘭王都，成為魔法師的朝聖地。

就如同我對耐蘭感到好奇一樣，耐蘭人也對我好奇。我請安妮卡幫我篩選了邀請函，留下兩場宴會——一場由耐蘭傳統貴族舉辦，另一場由魔法師家族舉辦。

我很期待宴會，因為，我想知道耐蘭的圈子裡是否有尤卡拉神器的消息。這些宴會正方便我打聽消息。

好消息是，尤卡拉确實有神器，是一件魔法珠寶，曾先後被耐蘭的幾個貴族家庭收藏。

壞消息是，這件神器在幾次流轉後下落不明，成為耐蘭魔法界一大未解之謎。

宴會結束後，我拖着疲憊的身軀登上馬車，心裡思索的，都是這件事。

回到大使館後，我徑直去休息，閉上眼就睡着了。接着，我感到有人推我。

“路易莎！王宮來了消息，讓你今天去見陛下。”

我的困意被這句話全部驅散了，趕緊爬起來。

耐蘭和卡佩利茨來往較多，這一次，我沒有别的外交任務，也不需要鄭重其事地進行全套觐見禮節。阿德萊德二世在一間會客廳裡接見我，這裡非常寬闊，牆上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陽光便透進來，灑落在溫馨而高雅的家具上。

會客廳裡，有一群小孩子，他們是阿德萊德二世的孫輩，跑跑鬧鬧，讓會客廳裡很熱鬧。阿德萊德二世站在一邊旁觀，笑得很是開心。

“陛下。”我行了一個禮。

“噢，”阿德萊德二世注意到我，“你就是卡佩利茨的魔法師閣下咯？”

“路易莎。”我微笑。

阿德萊德二世轉過身，在女官的攙扶下，坐在了沙發上。

“請坐，路易莎。”她的語調婉轉不迫。

阿德萊德二世已經六十多歲，面容雖比同齡人年輕些，但也不可避免地衰老了。

不過，皺紋并沒有掩蓋她面部剛毅的線條，她抿着薄薄的嘴唇，淡色的眼珠盯着我。

在她的注視下，我不禁有些冒汗。

“魔法！”有一個小孩子沖過來，大叫。其他的小孩也興奮地跑過來。

阿德萊德二世眼含笑意地注視着他們，擺擺手。

“麻煩您展示魔法吧。”女官開口。

我表演了一個拿手的魔法。效果很不錯，所有人都露出了我預料中的神情，隻有阿德萊德二世，眼中情緒很平淡，還沒有她看孩子時熱切。

“瑪德琳是我的筆友，”阿德萊德二世短促地笑了一聲，“我們在信裡交流一些私事，比如我的孩子，比如她的學生。”

我一頭霧水，隻做出認真聽的模樣。

“她是個有活力的人，一位大魔導師。不過，她也有着魔法師的傲慢。”

“恐怕我沒有明白您的意思。”我感覺話題來到很不妙的方向。

“魔法固然是奇妙的，但在戰場上，它所能發揮的作用，又有多少呢？從這方面看，魔法師的作用遠遠不如騎士。”

會客廳安靜下來。女官指揮着仆人們，牽着孩子們離開。

整間會客廳裡隻剩下我和阿德萊德二世。

在阿德萊德二世好整以暇地注視下，我如坐針氈。

作為一位俗世君主，阿德萊德二世對一切事物都抱着實用主義的觀點。她并不把魔法當把戲，而是把它看做一種可以應用于戰争的武器。

将魔法應用于戰争，也是這些年埃弗斯特重點關注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我并非毫無準備。

我的眉頭很快舒展開。

“并非如此，我相信我能為陛下帶來一些新看法。隻不過，要借陛下的皇家騎士團一用了。”

阿德萊德二世頗感興趣。她吩咐了一聲，便去競技場。

耐蘭王都的競技場規模非常大，我跟在阿德萊德二世的随行隊伍裡，多打量了幾眼。

“路易莎閣下，您請。”女官帶我來到皇家騎士團前。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堆裡的席德佳，嘴角抽動了一下。

“這位騎士，對，就是你。”我指席德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