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面到現在,兩人的弦一直都緊繃着,張濤試圖聊點和招生無關的話題來緩和氣氛:“你這半年很忙吧,看起來比寒假的時候瘦了。”
“除了忙之外,春天還病了一次,體質有所下降。去年秋季體測的時候三千米還能跑滿分,現在就不一定了。”姜凡的話中總聽不出太多情緒,張濤猜他應該是想開個玩笑,隻是這話偏偏令人聽着有些心疼。
“什麼病,還要緊嗎?”他對姜凡生病的事總會格外敏感,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的關心聽起來隻是普通朋友之間的寒暄。
姜凡還沒忘記五髒六腑都燒得發燙的感覺,難受程度恐怕僅次于高三那回:“隻是普通流感,在校醫院打了幾天針就痊愈了。”
“那就好……說到三千米,你還記不記得高一運動會上的三千米比賽,你跑第一,我跑第二,但我被你甩了快兩圈。”張濤站得腰酸腿痛,往背後貼着瓷磚的牆上倚了倚,“咱倆當時還不認識,我進了尖子班之後才知道那是你。”
姜凡換了個位置,從他對面來到他身側:“那大概是我跑得最快的一次,回去之後歇了兩三天才緩過來。去清華之後跑了那麼多場三千米,再也沒有哪回像高一運動會上那麼快了。”
張濤不禁咋舌:“殺雞焉用牛刀啊同桌……我這點水平哪裡值得你這麼拼命?”
姜凡沒說話,似乎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張濤望向他精緻英隽的側顔,象牙色的皮膚白皙光潔,眉眼又墨一般深邃,俨然一幅無需着色的工筆白描。在成為同桌的兩年中,他曾無數次像這樣用視線描摹過姜凡側臉的線條。
姜凡垂下眼簾看他,張了張淺色的唇:“我不知道。”
張濤很想掐自己一把來驗證這一刻的真實性,認識姜凡五年以來,這恐怕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出“不知道”三個字。
他以為姜凡會就此沉默下去,正打算換個話題聊聊,對方卻繼續說道:“隻是大腦裡憑空産生了一個念頭,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不然就追不上你了。”
“可你明明早就把我甩在身後了啊……”他怔了怔,一瞬間翻湧而起的情緒令他不想,也無法再說下去。
姜凡藏在玻璃鏡片後的睫毛顫動了兩下:“是啊……所以我不知道。”
人來人往的電梯廳實在算不上是一個聊天的好地方,可周遭的一切紛亂熙攘都與此時此刻的他們無關了。姜凡在他的左側,他們光//裸的小臂、手腕、掌心和指尖隻相隔着堪堪幾公分的距離,他甚至能感受到姜凡的體溫正逐漸浸染着自己微涼的左手。姜凡總是在他的左側,高中時代朝夕共處的方式早已内化為生活中的細節與習慣——哪怕他們漸行漸遠的日子已經比他們成為同桌的日子還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