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賜予你純潔的白羽,渡鴉,我可愛的孩子,去接引未歸的亡靈吧。
——《聖主箴言·純白渡鴉》
401趕人,很是感人。包括但不限于每天盯梢、時不時挑個人抽管血、毫無感情地背誦聖主箴言。
由于互咬腺體、每天一架以及信息素澆灌,程渝的易感期很是滿足,短短三天就接近尾聲。
兩人走的時候401十分感動,她甚至送了程渝一個紅十字耳釘——避着晏洛悄悄送的,并且笑得很有深意。
總之,在離聯合考僅剩五天的時候,兩人坐上了返程的星艦。草草吃完晚飯,兩人就回了各自的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程渝靠坐在落地窗邊,看着靜靜流轉的銀紫星雲。這種星雲是荒星帶獨有的,名叫拉布洛爾白鴿。如果用觀星望遠鏡看,會看見星雲核心塵埃的軌迹,就像一隻在永夜中振翅的白鴿,孤獨而神秘。
這是晏洛最喜歡的星雲。
确實很漂亮。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身前的光屏不停閃爍。
“報告提交中——”
“嘀”
“提交失敗”
他皺了皺眉,剛把頭轉回來,就見身前的空氣仿佛被扭曲,一串串代碼憑空出現,又在瞬間融合成一個投影。
那是一個身着銀色铠甲的女人,手持十字長劍,眉眼淩厲,氣質卻很溫柔。她銀白的長發豎起高馬尾,精緻的紅色權杖鑲嵌在束發銀冠上,閃爍着高貴的暗紅色光芒——那是皇室的标志。
她睜開盈盈雙眼,楓葉紅的瞳孔鎖定在程渝身上。
程渝挑了挑眉,收起手上的一團紙,依舊盤着腿,懶懶靠着窗。
——那張從南十字帶出來的紙,是真的什麼信息也沒有。隻有一片幹涸的血漬和兩段折線,倒像是一個寫了一半的“Y”。
他不再想這些,揮了揮手道:
“艾薇,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程少校。”
艾薇想了想,也盤腿坐下來,将長劍放在一邊,一幅要促膝長談的樣子。
“您的收尾工作超出了預算時長,是否有需要報備的異常情況?”
“無。”程渝笑了笑,“比起這個,不如說說為什麼攔截我的不信任報告。”
艾薇擡起手,将監察細則投影到半空。被她放大的那一條寫着:
【若被監察者确認有以上異常的,監察者應當提交不信任報告;第二次提交不信任報告,被監察者将被移交審訊,或長期監禁。】
“您的不信任報告中,被監察者LKXY9101,第一次的原因是【情感能力異常遲鈍】,第二次是——”
“【自我認知并非人類】。實話實說而已,有什麼疑問嗎?”
艾薇點點頭,說,“第二條證據不足。”
程渝笑出了聲。
哪來證據?監察很大一部分就是靠感覺;更何況,他又不能說自己進了回南十字老巢,偷聽到人家談話。
但是,缺少證據的報告一般會被駁回,而絕非半路被攔截。
第二次提交不信任報告,至少讓他确認了晏洛的位置——重要到不能出絲毫差錯。而且,别說軍部了,恐怕在暗部,知道有關真相的人都寥寥無幾。
“這樣啊,我承認。但是,我一直有個疑問。請看暗部監察細則補充第一條——”
他将補充第一條放大。
【監察者與被監察者應當無血緣關系、利害關系等等一切有可能造成結果偏差的情感糾葛。】
“所以,為什麼甯可違規,也要讓我監察?”
艾薇眨了眨眼,說,“抱歉,您的權限不夠。”
程渝:“......就知道是這樣。”
見他歎氣,面前的人工智能又眨了眨楓紅的眼睛,慢慢說,
“少校,其實你可以多信任他一點。就像我們信任你一樣。”
因為信任程渝,所以隻要沒鬧出太大動靜,也不會過問他在南十字星幹了些什麼。
可是,這是因為暗部對每一個成員都知根知底;而晏洛于他,有太多糾纏不清的情感、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怎樣才能徹底信任一個與他背道而馳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真的“背道”嗎?
程渝垂眸,什麼也沒說。艾薇見此,便點到為止。
“另外,軍部預測聯合考或許會出些狀況,但前線戰事吃緊,無法調出更多兵力保護考生。屆時指揮權會全權交由三位主監考官,包括您、晏洛少校、莉莉絲少校。”
“祝您任務順利。”
說罷,艾薇的身影一閃,消解成瑩白色的代碼,消失在空氣中。
又是黑天鵝。
還沒等程渝琢磨出什麼,房門就被敲響。他站起身先開了個燈,再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長相儒雅的男人。看見程渝皺着眉,他下意識推了推眼鏡,說話語速加快:
“先生您好,您是否記得我們在餐廳裡見過?請問剛剛您有沒有見過我的愛人......”
說着,他用終端投影出一張合照。一個少年環着男人的胳膊,淺金色卷發,長相十分精緻,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他叫栾跹,是個Omega。本來我們在頂層觀星,我隻是回房間拿件外套,回來他就不見了!哪裡都找不到,發信息也不回!就該給他裝個定位的.....”
程渝看男人焦急的神色,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一直在房間裡,沒見過他。但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房間号?”
男人愣了愣,有些無措:“我問了很多人,一位先生說了你的房間号,說你可能知道......”
程渝瞬間想到什麼,眼角抽了抽,“那位先生是不是黑發黑眼,長發及腰?”
“對!所以你知不知道阿跹——”
“知道了。走吧,去觀星台。”
程渝領着一頭霧水的男人上到頂層,看了看拉布洛爾白鴿的方位,徑直走向西北角的觀星室。
推開門,果不其然找到了兩個人。
少年指着拉布洛爾白鴿的右翼,笑着和身邊那人說了什麼,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那人将散落的長發别到耳後,俊美的側臉稍稍湊近,也動了動唇;然後察覺到什麼似的,突然轉頭。
漫天銀河散落在那深黑的眸子裡。他看見程渝,勾唇笑了,于是眼裡的星河仿佛流動了起來,構成一個神秘陌生的世界。
程渝猝不及防闖入了這個世界。
他怔愣半晌,直到男人跑過去把少年扯進懷裡,他才回過神,冷聲問:
“好玩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