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閉了閉眼，站起身，槍口緩緩上移，對準為首那人的脖頸：

“沒什麼理由，直覺。你呢，401？”

粉發少女笑了，舉舉手裡的醫療箱，真誠道：

“097芯片警報快把我實驗室炸了，正好又在附近，不得來看一眼。”

程渝嗤笑一聲。這速度，不是一早就跟在他們附近，就是跟異形一樣開了蟲洞。

心知對方沒信，對着黑洞洞的槍口，401歎了口氣：

“小太陽，打個商量，把槍放下。你再守着他也沒用，除非你能給他補一點他本身的人類基因進去，否則他會像異形一樣沉睡——一直沉睡。”

“更何況，”少女擡起暖棕色的瞳孔，笑道：“我們若是想要他死，隔着三個荒星帶都可以——而你，程渝，你什麼都做不了。”

她指了指晏洛的後頸，那是芯片的位置。作為301曾經的聯絡員，程渝當然知道這些。

兩年前那場事故的起因就與此有關。他拿到的密鑰，是當時卧底組的一個成員研發出來的，可以短暫解除南十字芯片控制。

“......哈。”

程渝吐出一口氣，放下槍，把位置讓給401。

他看着401半跪在晏洛身邊，拿出一支血紅的針劑，熟練地紮進腺體下方。

随後，他轉過頭，漫不經心地擡手，一槍打中一人伸到半空的手腕。他接住那人手裡落下來的脈沖槍，擡起眼皮道：

“守住獵物，我還是能做的。”

他語調平淡無波。但那人對上琥珀色的眸，竟無端地遍體生寒。

401聽見動靜，背對着他們揮了揮手道：

“喂，各憑本事啊。”

那幾人似乎不敢相信：

“401大人，您答應過大人要把這隻高等級異形帶回去——”

“那是你們Ⅰ類的事。如果沒有097，你們連定位都做不到，遑論抓捕它。”

她拎起一支試管，放在陽光下仔細觀察，回道：

“畢竟主研究員都死完了，再不做出什麼成果，Ⅰ類方向就可以停止了吧？”

“不過，”她瞥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接着道：

“你們四個改造過的，還打不過一個渾身是傷的軍校生？”

說話間，程渝扔出了一顆硫燃彈，炙熱的火苗瘋狂生長，燎過那幾人的衣角；火牆内，他滴血的指尖扣動扳機，不斷閃避，同時回身瞬間軍刀橫起，刺耳的剮蹭聲令人頭皮發麻。

四人全部圍上來，非人的綠眸牢牢鎖定程渝。

這些改造人傷口恢複極快，絲毫不影響行動；饒是程渝，也支撐不了多久。

就在一道淩厲的拳風擦過他側頸時，一連串槍聲炸響。一人踩着樹枝翻躍下來，将對面的人一腳踢開。與此同時，淩亂卻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六個身穿皇家軍校作訓服的考生出現。

程渝甩了甩手上的血，冷聲道：“太慢了。”

跳下來的那名考生接住一拳，轉頭笑了笑：

“憑心而論，程隊，咱們真的跑很快了——誰讓咱們沒！有！蟲！洞！呢！”

最後幾個字他一字一拳，顯然動了真火——就是不知道對誰。

七個人加入戰場，瞬間占了上風。

打鬥間隙，程渝淡淡問他：“暗部到底來了多少人？”

那人又是一笑，露出一顆虎牙：

“保密哦程隊，不過全是普普通通executor。如果你想找什麼人問什麼事，這兒沒有級别夠的！”

程渝瞥了他一眼，手上動作愈發狠辣，語調卻慢條斯理：

“我猜你的級别也差不多了，傅纾?”

那人僵硬一瞬，險險躲過一顆子彈，歎氣道：

“隊長，自家人何必為難自家人。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東西，比如我那又把自己玩了個半殘的老大——”

程渝把最後一個摔在地上，軍靴在肋骨上重重一壓，地上的人慘嚎出聲。

他微微喘氣，眯起淺金色的眸，緩緩重複道：

“又？”

不遠處一座山，女孩坐在懸崖上，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晃着腿。她大概十歲不到，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齡。

遠遠看着另一座山腳下混亂的場景，她擡起頭問：

“二哥，這些人好亂哦，到底誰跟誰是一邊啊？”

她身旁的青年聽了，彎腰摸摸女孩毛茸茸的頭頂，道：

“好問題，我也不知道。人類就是這麼難懂。”

說罷，青年擡眼。縱使很遠，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五已經醒了。”

女孩睜大眼睛，脆生生地反駁：“他才不是小五！我才是——”

“你出生晚，你是小六。”

女孩：......？

女孩揚了揚唇角，快樂地轉了回去，小腿晃得更起勁了。

——就像一個被家長表揚的小孩子，一點模仿的痕迹都看不出。

青年想着，又看向了另一個人。

那人有一雙琥珀色，或者說淺金色的眸子。此刻那雙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含了很多很多情感。有憤怒，嘲諷，也有難過，悲哀......甚至有恨意？

太奇怪了。再多的，青年也解讀不出來。

不過，這人和小五關系匪淺呢，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還可以利用一下，對付大哥挺不錯？

青年彎起昳麗的眉眼，指尖繞了繞胸前編起來的蒼白長發。

可他那雙碧綠的眼眸裡，空洞森然，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