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良久,程渝輕歎:
“殿下,您想不想做這個皇位,由不得您......您還是在逃避。”
“現在全帝國都知道,埃爾維索亞家族主家血脈隻剩下兩名皇子,未來的聖上隻能在你們兩人中選。是,您确實可以主動放棄競争,可是殿下——”
程渝将那枚白子推回去,淺金色的眸直視那雙紅瞳:
“大殿下相信嗎?帝國元老院、軍部元帥、将軍直至500億人類,相信嗎?您知道有多少人在幫您運作、打着您的名義收割民心嗎?”
豫死死扣着茶杯,猛地摔出去。“當啷”一聲,在空落落的大殿裡回蕩,打斷了程渝的逼問。
這時,一道清冷微啞的嗓音響起:
“殿下,您還是不想長大。”
晏洛撚起兩顆黑子,放在白子左右。
“聖上和大殿下将您保護的太好了,您也早已習慣了被溺愛。所有的陰謀陽謀,您看似身處其中,其實一直遊離在局外。”
“就像現在,您看似已經醒悟,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
豫盯着那兩人。他們跟在自家一樣,姿态如出一轍的散漫。他雙手捂臉,悶悶道:
“你們兩個......真是一個比一個傷人!有你們這樣的嗎,這裡是皇宮!皇宮——”
程渝不由笑出了聲:“殿下這是又要耍賴?小孩子撒嬌?”
他的笑聲有些低啞,像午後滾落的陽光。晏洛聽着,喉結動了動。
于是他側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還沒放下,就被一個手刀切中腕骨。
程渝轉過頭,幽幽地看着他:“那是我的杯子。”
晏洛就着手刀的壓力,不緊不慢地把茶杯擱回桌上:
“嗯,我的喝完了。”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主人在!!”
少年放下手,啪地撐在桌面上,瞪大眼睛。四隻眼睛同時轉向少年,兩金兩黑,期間都含着一種名為真誠的敷衍。
豫:“......所以你們到底願不願意——”
晏洛歎了口氣:“殿下,這話應該我們問你。現在,我們與您單獨談話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遍了,在外人眼裡,我們已經和您綁定了。”
豫:“......?”
程渝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其間微光閃爍:“意思是,這個皇位,目前來看,您不争,也得争。”
少年慢慢站起來,輕聲問:
“為什麼選擇我?”
“第一,您不癡不瘋;第二,您心地純良;第三,您容易被騙;第四......”
沒等程渝說完,豫就抽了抽嘴角:“合着就是因為我傻白甜,好掌控是吧?”
“或許?”
程渝歪了歪頭,看着少年瞬間炸毛,被逗笑了。晏洛微微歎息,幹脆伸手捂住程渝的嘴,制止了他逗小孩兒的惡劣行徑,開口道:
“因為您身上有變數,有無數種可能。”
他看着少年怔然的紅眸,嗓音清淩淩地像聖誕的飛雪:
“我不知道未來我會走到哪一步......0314會走到哪一步,以變數應對變數是最好的辦法。畢竟,您總是出人意料。”
當着程渝的面,他直言道:
“殿下,聖上還是沒有告訴您全部。去問問海元帥吧,您所想要的——帝國的未來,究竟會是什麼。”
與此同時,主殿。休斯頓·埃爾維索亞正在書案上審閱文件,時不時咳嗽兩聲。
明煙深深歎口氣,關了星網,轉身給他添了杯茶,往他桌上一放,笑道:
“陛下,飯也陪吃了,天也陪聊了,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休斯頓停筆,不緊不慢地喝口茶,擡起深紅的眸。
他如今近百歲,因為長期過度操勞,身體狀況十分堪憂。英俊的眉眼上攀附着條條細紋,酒紅的長發随意披散着,在明煙的襯托下顯得黯淡無光。
他問:“你許久沒回來了,玩得可開心?”
明煙粲然一笑:“陛下想問在哪裡玩得開心?若是在軍校,那我真是自在;若是在皇宮,那得提心吊膽,生怕不知什麼時候就冒出一個暗殺,把陛下也給連累了可怎麼辦?”
休斯頓無視了她話裡的鋒芒,歎道:
“皇姐把你過繼給我,沒讓你過得輕松些,是我當時疏忽了。”
明煙眼裡閃過嘲諷,問道:“陛下,您還記得我為什麼會被過繼嗎?”
“煙兒,皇姐戰死前線,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您的意思是,這既不是姑父德卡德的報複,也不是您的見死不救;而我媽媽明雨中毒身亡,也隻是個小小的意外?”
休斯頓眯起眼眸,冷聲道:“煙·埃爾維索亞,慎言。”
明煙笑了兩聲,撩起裙擺坐在一旁,優雅回應:“陛下,我的名字是明煙。”
“陛下,我和您的小兒子一樣,對皇位不感興趣。這次呢針對了親愛的堂兄,隻不過是他做了些惡心人的事罷了。不過,我很想知道,您是怎麼養孩子的?一個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另一個養成了缺心眼。”
休斯頓抿唇不言,提起筆就開始簽名。
“......好在皇後走得早。看見親生兒子同室操戈,他會是什麼想法?”
休斯頓筆畫一歪,擡起幽深的紅瞳:
“煙兒,我允許你對我不敬,因為皇姐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是,皇後還輪不到你議論。”
明煙一手支着下颔,學着某人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拖着聲音回道:
“是,我親愛的二叔。您究竟什麼時候放我走?”
休斯頓“啪”的擱筆,語調平闆:
“煙·埃爾維索亞,你媽媽也是貴族,她教給你的教養呢?”
“......”
“行了,你的小隊隊長在豫兒那裡,一會兒你趕緊跟着他走。”
明煙坐直,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老大這是站隊二皇子了?
唔,也不是不行,畢竟是個沒什麼壞心思的小孩兒,可憐到被親生哥哥下了十年毒都不知道。
明煙行了個禮,轉身款款走向殿門。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她聽見休斯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