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沒有。”
栾翩展顔笑道:“那您又何必——”
程渝:“但是二皇子自己都不知道啊。他所知道的,還是我告訴他的。”
再次被打斷的栾翩:“......”
聽見這熟悉的斷句方式,秦策、明煙和褐發青年不約而同地看向一臉淡然的晏洛,一刹那,與這位栾城主深深共情。
感覺到他們的視線,銀發青年偏頭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有些疑惑。随後又被程渝的聲音吸引,轉了回去。
“我一直很好奇,您為什麼這麼執着于大皇子。”
衆人:......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
然後就聽“謝延”開口:“我也很想知道。”
傅一幺眼角抽了抽,暗歎,這兩位真的幹什麼都跟玩兒似的,拖延時間也這麼不走心。
誰知,傅家長老卻突然道:“這麼一說,我也有些好奇了呢。”
她手指搭在杯檐,輕輕敲了敲。
她很好奇栾翩能為大皇子做到什麼地步,大皇子又能為栾翩做到什麼地步。
栾翩扯了扯嘴角:“各位,别埋汰我了,這很重要嗎?”
柳瑜然一本正經道:“重要。”
“就如同,您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南十字星在幹什麼一樣。”
——栾翩之所以會追問這些,起源于她對大皇子的不信任,說明她在動搖。
這話裡的含義明明白白。
柳瞳聽了,嘴角禁不住上揚——
他家小家主還是這麼可愛,總是把不該說的全說了。
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說話從來都是真假參半,你來我往打太極;偏偏柳瑜然是個怪胎,他一眼就能看透,要麼什麼都不說,要麼就什麼都說了。一點彎彎繞繞都不講,打得人措手不及。
想當初,他就是這麼栽了個大跟頭。
局勢再一次變化。現在,所有的劍從指向程渝,颠倒成指向栾翩。
2月11日淩晨00:36,紙醉之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燦金銀白的小燈緊緊攀附在樹木、樓房上,炫目的五彩霓虹從小巷深處一家又一家酒吧裡漫出來,同酒氣、煙草、燒烤糾纏在一起,在勁爆的悠揚的狂熱的典雅的淙淙音樂中起舞,喚醒了笑聲哭聲醉酒呻吟聲,被無數噼裡啪啦的骰子收繳、計算、贈予,好像美麗的病毒聲勢浩大地擴張——直至占領了人間、地獄、天堂。
燈光射線劃過天幕,幾架直升機在暗影裡飛馳而過,懸停在暗巷、樓頂、賭場後門。
每一架直升機裡都跳下來兩個人,他們拖着工具箱,在垃圾堆、下水道口、賭具庫裡找到一個個隐藏的金屬塊,迅速解碼或者暴力破壞,直到金屬塊上的紅點閃了閃,瞬間熄滅。
随後,他們收起工具,跳回直升機,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個地點。
公頻裡響起一個急躁的男聲:“姐,還有多少?”
婁榭子盯着面前的金屬塊,輸入最後一個字符,按下回車,才松了一口氣:
“三分之一,還有五分之一找不到。小範,問問栾跹能不能再回想起什麼。”
“好。要再快點,老大他們拖不了太久。”
城主府外的一輛懸浮車裡,齊範斷開公頻,轉頭問身邊的卷發少年:
“你還能多想起一點嗎?”
栾跹擡起與栾翩七分像的面龐,死死咬着慘白的唇,喃喃道:
“讓我再想想,除了那裡還有......”
齊範緊緊盯着他,生怕錯過一個字。
因而,他錯過了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
2月11日淩晨00:52,城主府,三樓休息室。
栾翩收拾好表情,無奈道:“好吧.......你們硬要聽的。我不會講故事,見諒。”
她眼神沒有聚焦,好似在看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你們去過荒星帶嗎?荒星大多是沙漠星,漫天飛沙導緻天空呈現橙黃色,荒漠裡寸草不生......隻有無處不在的異形。”
她笑了笑,說,“想不到吧,我出生在那裡。”
“一個人倘若出生就是不幸的,這輩子就注定會艱難坎坷。我和阿跹出生時母親難産死了,9歲時父親一去不回。一年後,我們雙雙分化成Omega。從此,我們成了字面意義上的貨物,而不再是人。”
“我不知道我們怎麼又活了一年。有一天下了一場小雨,難得沒有沙塵暴,我覺得這是個死亡的好日子。可是,無論我們怎麼跑,怎麼藏,都會被找到,被玩弄。我們想死都死不了。”
她垂眸,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輕聲道:“對,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很髒。但是好在,他們很講信用,放過了阿跹。”
栾翩沒有停頓,似乎也不想要他們同情憐憫之類的反應,接下去道:
“接下來的故事就很俗套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出手的少年,他比我大幾歲的樣子,衣着素淨卻不普通,在與老流氓纏鬥時全身都淋濕了,狼狽的不行。後來趕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他們喊他‘殿下’。”
”我被大皇子帶了回來,培養起來,然後有了現在。阿跹也過上了普通人該有的生活,他剛有了未婚夫。”
栾翩敲了敲桌面,擡頭道:
“所以,你們要問我能為大皇子做到什麼程度,我的答案是,我這條命都是他的。”
這是說,堅定站大皇子,完全沒有給自己、給紙醉之城留下餘地。
傅家長老冷笑一聲,将茶杯“當”地敲在桌面上,冷冷道: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