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接收到她的視線,閉了閉眼,起身離開。齊範和明煙随後。
琴曲似乎結束了,正是無聲勝有聲。婁榭子卻聽到了一聲仿若裂帛的前奏,很輕,仿佛來自遙遠的未來。
真的遙遠嗎。
她說,“二三,關音樂。”
“好的。”
徹底寂靜。婁榭子起身上樓,留下空空蕩蕩的客廳。
就好像高潮戛然而止——不,應該說,隐忍未發。
*
是夜。
三樓卧室提前開了恒溫。暖黃色的燈光安靜地流淌着,拂過熟睡的人疲憊而餍足的眉眼。
一陣窸窣聲響,晏洛起身,輕輕下床。剛套上外套,指尖就被勾住。他垂眸,看見不知何時醒來的人半睜着琥珀色的眸子。
程渝啞聲問:“很重要的事?”
晏洛俯身,吻過修長的指尖,輕聲哄道:“嗯,交接工作。你先休息。”
“.......早點回來。”
程渝放手,偏頭閉眼。半晌,腳步聲才響起,随着房門開合消失。
于是,他揉了揉太陽穴,慢吞吞地坐起來,身體一僵。
......很好,從早晨做到半夜,成了兩次結,得虧他是個Alpha。
剛剛才眯了半個小時,現在人一走就睡不着。
他可真出息。
程渝木着一張臉,随手拿起書桌上“謝延”的書,百無聊賴地翻看。
“我們成功測定部分異形基因序列,發現其基因有極強的融合性,如果适當引導......”
——“扣扣”
“門沒鎖。”
程渝懶懶擡眸,看見燦金卷發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不由笑出聲。
“做賊?”
傅纾:“雖然我看老大走了才敢來,但屬實不敢偷老大的家。”
聽他一本正經地瞎扯,程渝放下手裡的書。
“那麼,請看一眼時間,再告訴我,什麼事?”
傅纾靠上書桌,眼神黯了下去。
“我還是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拖到現在了......我是不是很沒種啊?”
“某種程度上說,是。”
傅纾:“還有不是的程度?”
程渝擡起琥珀色的眸,似笑非笑:
“你打的不就是把他們都拖下水的主意麼?暗部的規矩你比我清楚。我們的宗旨是隐匿,一旦被發現,或抹殺,或入夥。而你早就準備好接受後果了,不是嗎?”
傅纾沒了應對柳瑜然時的遊刃有餘,咬了咬牙,道:
“是。我無數次藏在暗處看着他們,看着他們成長成今天的樣子,可他們或笑或鬧無論哪個場景裡都不會有我.......我不甘心。但現在我後悔了,他們随時會死,死得比以前更輕易,被遺忘得也會更輕易......即使他們會被分配到“活着”的那一類......就好像我們不曾存在過。”
傅纾聲音越來越低。柳瑜然不知道這些,所以他大可以糊弄過去——但是程渝不行。
“傅纾,你也曾經是我的隊員,你該知道——我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包括平時最不着調的齊範。你敢說他們不是故意的嗎?”
“......”
“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丢完這句話,程渝就沒個正形地重新靠上床。
傅纾:“......哦。”
明明被嘲諷鄙視了,卻突然心安了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暗部成員信息是不互通的,你怎麼知道我也在暗部?”
程渝擡起眼皮,難得帶了一絲不解。
傅纾:......奉命跟蹤這種事是能說的嗎。
“奉命跟蹤過一段時間。但後來消息沒傳達到。”
後來老大——不管是什麼品種的老大,銷聲匿迹了。兩年後,老大自己忽然回來了,好像完全忘記了讓他跟蹤了十幾天——好吧其實是觀察和保護——這件事。
程渝确認自己完全沒有發現。要麼是傅纾這小子潛伏水平猛漲,要麼就是在他不清醒的時候。
但這不妨礙程渝眯了眯眸,語調危險:
“你還挺可惜?”
“哈哈.......那個.......總之謝謝啦,也替老大謝謝你。”
傅纾正色道。
程渝懶得再問什麼,閉上眼睛,應了一聲。
等到房門開合的聲音消失,他調整了姿勢,繼續看書打發時間。直到腳步聲再度響起,又在卧室門口頓住。
程渝放下書,靜靜地看着自寒夜中歸來的人。那眼神很深很遠,又簡單得好像隻有四個字:歡迎回家。
晏洛站了很久,眨了眨眼,直到确認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才快步走到床前,俯身抱住了程渝,越收越緊,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程渝怔愣一瞬,什麼也沒問,伸手将他拉上來,面對面側躺着。他騰出一隻手,一遍遍梳理那人沾染了寒氣的長發,眼神專注。
他們誰都沒有閉眼,仿佛要把對方的每個樣子都深深烙印在靈魂裡,打上自己的印記。
良久,晏洛依舊是那不起波瀾的嗓音:“明晚,枯葉蝶。”
程渝動作頓了頓,似乎沒想到他會告訴他,輕輕“嗯”了一聲。
晏洛把他的手拿下來,十指相扣,讓AI關了燈,平靜地說:“我在,睡吧。”
程渝聽話地閉上眼睛。嗅到了淺淡的茶香,他徹底放松疲憊的身體,無意識地喃喃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