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小女孩過來道:“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小女孩點點頭,露出細細的牙齒。
天素除了問他們病情,基本不說話,又蒙着面,給人嚴肅之感,大家在天素面前不敢嬉鬧。小雨是個話極其多的,力氣大,重活累活都她幹,這群人很喜歡小雨。
小雨拉着小女孩道:“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正是個下雪天,我一直尋思給你取小雪這個名字,你覺得怎麼樣?”
“好。”小女孩欣然答應。
“我叫小雨,你叫小雪,那你弟弟就叫小冰。你們姓什麼呢?”
“我們姓駱。”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回答。“我們都是一個村的。”
“駱雪,駱冰,也是好聽的,你們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小雨很是得意,她取的名字還不錯。見姐姐在給人行針,她不好去邀功。
給衆人行針的天素并不去管小雨許多,眼下她擔心的事情,便是這一帶官商勾結,故意散播疫病。所以,這疫病之毒,又是什麼人放出來的,會不會與餘杭傅家坡桂花巷的人有什麼關系?
正當天素想罷,忽有人問過來:“請問神醫在這裡麼?”
小雨起身出來,道:“你找神醫做什麼?”
年輕男子跳下馬,揖手道:“姑娘可是醫治瘧疫的神醫?”
小雨擔心是官府的找她姐姐的麻煩,胸脯一挺道:“我就是。”
那人環顧了左右,小雨見他賊眉鼠眼,還牽着一匹空馬,怕不是又在到處打主意的人,她拳頭已經準備好了。
給嬰兒行完針的天心過來,見此人是個武士的裝扮,道:“所謂何事?”
那人低聲道:“兩位神醫,我們大人中毒了,請了好幾個大夫看都說沒得救,麻煩神醫過去看看吧。”
他從袖口拿出一個名帖,遞過來。
“你們大人是哪一位?”小雨擋住他遞過來的名帖。
“我們大人乃是長安一路奉旨南下巡查的禦史中丞,江皓辰。”那人又壓低了聲音。
小雨頭往後一仰,看了看姐姐,心道果然不能在人背後說人壞話。早上才借用了他的名頭,眼下便找過來了。
眼下天素問診已畢,她道:“我可以跟你過去看看,隻是我妹妹一個人在這裡,且早上被歹人栽贓,怕是不安全,這裡病患又需要人照顧。”
跛足老人拄拐杖過來道:“姑娘,這裡交給老朽吧,老朽姓虞,家族尚算得大,在這裡還是能頂一些事的。”
江南虞家,富家天下。怪不得會有這麼大一座廢宅子租給這些流民呢。這位老人大概是虞家的支系。
天素點頭,也不多問,向小雨道:“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年輕人道:“姑娘可會騎馬?”
“會。”
天素上馬,小雨有些不放心,天素微微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從臨安縣到餘杭,雖跨了縣,也沒有隔很遠。
雪中行馬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那人見天素騎術了得,心頭佩服。
來到欽差下榻的驿館,還真是江皓辰,他唇色烏青,眼底發黑,人昏迷着。倦怠的臉上并不見昔日的神采,不過她上回見他,也是中毒。
天素忙上前把脈。她吐了口濁氣,一旁的随侍問:“我家大人可有大礙?”
跟她父親中的一模一樣的毒,天素手有些微顫抖,隻是江皓辰幸好發現得及時,她道:“有救。你去準備浴桶,燒熱水。”
一旁又來一個年輕男子,與眼前這個長得有些相似,年紀稍小一些,他顔色欣然道:“哥,這個就是治好瘧疫的神醫麼?”
“你方才去做什麼了,大人身邊竟然無人守着。”他哥嗔怒道。
“我才去上了個茅廁……”小一些的有些無辜。
天素給江皓辰喂了丹藥,用針鎖住幾處穴道,不讓毒在體内蔓延。她指尖如飛給他行針,逼出許多黑血。
兩兄弟在旁連連稱贊,果然是神醫。
這種毒極其罕見,這些時日,她無時無刻都在想這些毒藥到底彙集了多少中毒。幾個月來,她隻要有時間,都在收集各種相關的毒草藥和解藥。不想,她再度見到了這毒。
她父親都沒來得及解出來的毒。
天素手法極快,給他衣衫解開,保護好心脈,隻要毒素不過心脈,便很難在全身流動。可惜,父親當時一邊被人追殺,加之長途奔徙,導緻最後毒深入骨髓,至最後,藥石枉及。
一旁年輕些的男子道:“姑娘,我能做些什麼?”
“取紙筆過來,我開個藥方,你去買藥。”
“哎。”
年輕男子寫完藥房,戴了蓑笠,便聽見外頭有馬蹄之聲。
想必也是身手極好的。
天素給江皓辰行針排毒,将近半個時辰,内室水也燒熱了,這廂藥材也買回。
天素一一檢查各種藥材,确認無誤後,将其中一包遞給二人倒入浴桶中,讓他們江皓辰扶了過去。
江皓辰泡在藥桶中,天素在外道:“泡一個時辰,就将他扶出來,我再給他行一遍針,體内的毒便能排出一半。”
隻要毒素不入骨髓,就可以控制。再慢慢配解藥,方不贻誤性命。可惜,父親當初被那群人逼到絕境,錯失了解毒的最佳時機。
兄弟二人把江皓辰放入浴桶之後,年紀稍長些的男子出來揖手道:“多謝姑娘。我叫江峰,是大人的随侍,我弟弟叫江岚。”
“你們去臨安的麻子巷一處舊宅中,取一個人來,或許對你們破案有幫助。”
“姑娘怎麼知道我們在破案的?”江峰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們又是如何知道我是神醫的?”天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江峰抓了抓腦袋,道:“也是哈,我們一來杭州,就知道這裡有疫病,我們幾個本一直在查的,哪知今日才去茶館中喝了茶,大人便面色發青,他說他可能中毒了,讓我趕緊去找您。我也是問了流民才找到您的。”
天素讓江岚去找了杵臼來,将另一部分内服的藥搗碎,親自去煎了。
江峰告訴她,茶館的夥計自殺了,店家已被控制住,可惜什麼也沒問出來。他感歎了一句:“問案子還是得我們大人來,也不知眼下,我們大人幾時能好。”
天素見江峰沒去取人的意思,難道是不放心她?
她問:“你們大人向來料事如神一步百算,可曾料到此行的危機。”
“我們大人此番請命出長安,就是為了讓那些人露出狐狸尾巴的。”江峰脫口而出,頓覺得失言,忙捂嘴,朝廷的事怎麼能亂說。
“臨安縣東麻子巷西口左拐入内有一處廢棄的宅子,裡頭有個人,大概對你們有用,你現下可以将人取過來。”天素說着,取了鑰匙遞給江峰。又補充道:“既然是你們大人親自命你們找的我,你要相信你們大人的判斷。”
江峰蹙了蹙眉,打消了顧慮,揖手道:“我去一趟,這裡就勞姑娘費心了。”
江岚知道哥哥是個直腦筋,不會說話,湊過來倒了杯熱水給天素道:“怠慢姑娘了,還望見諒。”
他看着天素戴着面紗,看那眉眼,雖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又不好細看,笑相示意,躬身退了出去。
他們家大人确實預料到南下的危險,卻未曾料到有此危險。
天素見人過去,她揭開面紗喝了茶。
藥爐中的藥沸騰了好一會兒,她時不時揭開藥罐子,用竹勺撥弄幾下。
未過多久,江峰疾馳打馬回來,氣喘籲籲道:“姑娘,不好了,那人已死了。”
他将那人屍身帶回來,天素檢查屍身,竟已死了數個時辰,屍身已經僵硬,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