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聚散如浮萍。
這麼多年,天素了解小雨麼?
好像,從未真正了解吧……
審視内心,她真能做到問心無愧麼?做到怎樣才能算真正問心無愧呢?
天素回到浣花堂,取了蓑笠與包袱去了營帳,叮囑了蔣聰等人數句,便要走了。
先前貞子與蘇燕南的飛書之中,提到李珺珵已經被人圍殺。若非等這幾日她從蘇燕南的飛書中确定李珺珵的行蹤,也不會裝昏迷這麼多天。
天素向錢僑與蔣聰道:“小雨會留在這裡,若是需要,還希望幾位前輩多加看顧。”
雨下得很大,天素沒時間耽擱,按照蘇燕南心中所指,李珺珵所去的方向,是雨霖嶺。
其實天素并未捉住蘇燕南。因擔心暴露身份,天素并未與蘇燕南正面交鋒。
夜雨中,天素飛身疾行。
雖對小雨的話耿耿于懷,然她也不是受了懷疑,就蹉跎不前的人。
至少,即便找不到存在的意義,這世上,還有人在等她。
天素來到江邊,先幾日她便暗中準備了渡船。徑自上了船,自解了纜繩,登舟而去。
暗夜行舟,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巴河河道本極窄,然這麼多天一直落雨,水漲了數尺。船行極快,數盞燈籠倒影在河面,孤光凄冷。
天素打着雨傘站在船頭,須臾雨漸歇,烏雲消散,露出了一團皎潔明月。須臾,烏雲又将明月掩去,天地又被籠罩在一團墨黑之中。
天素吐了一口濁氣,不知此番留下小雨,是對還是錯。隻是,李珺珵那邊情況此時十分危急,她不敢耽擱。
小雨留在巴中軍營,至少與錢老前輩幾個有照應。
何況近來小雨對她的态度大為改觀,再這麼下去,必然是矛盾重重。
她走,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不知,這一别,到何日才能見面。
天素取了長篙乘船,天地廣袤,駕一葉扁舟,真如浮萍。
此時她心頭煩亂,從未有過的煩亂。她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正當要入船艙,忽從兩岸飛來數十黑影。
暗标朝她飛來,她往後一仰,取了一旁的傘抵擋來者的刀劍。
“文天素,你殺了貞子?”
這大概就是代号叫做“蘇燕南”的女子吧。
這幾日,天素已經夠克制了,沒有去找他們,不想這群人自己找上門來了。
蘇燕南手持雙刀,向天素砍過來,天素手中的傘瞬間被砍成三截。
天素手中一空,蘇燕南雙刀極快,身後的人暗标攻擊迅猛,天素左躲右閃,手中取出數枚銀針,向周圍的殺手們撒去。
數十個殺手墜入水中。
天素使的針并不緻命,不過是封了他們的穴道。蘇燕南目光狠厲,喝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知道你在這裡?”
“這有什麼好奇的。”天素舉重若輕,遊刃有餘。
“文天素,看不出來,你身手竟然如此好。”
天素對于身手好其實沒什麼感覺,隻知道避讓她的刺殺,以及身後之人的暗算。倏然之間,天素手中飛出绫帶,纏住蘇燕南的脖頸,身影一晃掠入蘇燕南身後,将她脖頸掐住。
周圍方從水中爬起來的殺手要殺過來,天素手一用力。
“住手。”蘇燕南喝一聲。
天素見蘇燕南手中的刀轉了一方向,正要向身後刺,她旋身一飛,從正面将她推向船柱上。
天素眸色冷冷,問道:“為什麼要攔我的去路?我與你們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蘇燕南冷哼一聲,“江皓辰的表妹,敢說和我們無冤無仇?”
“看來你們對我的身份查得很仔細。”天素語氣冷冷。
本來心中煩亂,這幾個人還要來找她麻煩。
天素道:“你上次替換我囊中的藥材,毒很好用。”
天素從腰間取出一粒,塞入蘇燕南口中,蘇燕南身體一軟,暈厥過去。
她看向那些殺手,道:“現在隻有我手中有解藥,若是說實話,我便及時将解藥喂給她。若是不說,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殺手們見勢不妙,欲各自逃脫,天素飛身而起,手中甩出數十枚藥丸,不偏不倚打入那些人口中。
殺手們避之不及,紛紛落入水中。
一群人奔命似地扒過來,道:“女俠饒命,我們也不過是混口飯吃。”
“靠殺人混飯吃?”
“我們是被逼的,沈相在江湖上建立了一個幫派,專門籠絡殺手,然後以酒色财氣誘惑之,我們也無奈,不想跟着他,奈何家中妻兒老小都在他手上。”
竟然是江湖勢力。
天素知他們在說謊,冷聲問:“那貞子不是中原人士,你又如何解釋。”
“俠女不知,我們幫派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東瀛的,北戎的,南境的,都有。功夫高的,沈大人想辦法收買,不能收買的,便殺之而後快。”一個殺手道。
“目前追殺秦王殿下的是什麼人?”
“是……”那人似乎有些恐懼。
另一人道:“是白玉箫,天下第一殺手。”
天素蹙眉,世上還真有這等人物?幼時便聽過此人的恐怖事迹,他至今還活着?
又一個殺手道:“俠女千萬别說是我們說的。白玉箫其實是一對雙胞胎,兩人輪流做案,常常出現在不同的地方,于是被人傳得神乎其神。”
天素飛身上岸,将這群中毒的殺手丢在船上。
躲避了十多日的追殺,山洞中的李承瑜已從先前英姿勃發的少年,生了許多頹然之氣。
“哥,我們到哪裡了?”李承瑜從未經曆過這般落魄的時光。
望着洞外淅淅瀝瀝的雨,火光照着李珺珵瘦削的臉,半晌他才道:“秦嶺一帶。”
“我們已經逃了好些天了吧?”
“十二日。”
“那豈不是趕不上明月姐姐的成親大典?”李承瑜聲音滿是失落。
趕不上了,能活着回去便不錯,李珺珵沒有回答。
喬卓然與程子弢看了眼秦王殿下,眉頭微蹙。去年,秦王殿下一個人被逼至秦嶺之中,幾個月才得以回長安。
眼下,雖有喬卓然這個武狀元跟着,似乎并沒有為秦王排憂解難的能力。
所有能退回的路都被堵住,他們的目标很明确,殺秦王。
程子弢将劍上的烤野兔翻了個面,聞了聞,道:“應該熟了,兩位殿下先吃。”
一向插科打诨的程子弢,又幾日沉郁不樂。
喬卓然始終謹言慎行,做好一個随侍的本分。
風餐露宿,李承瑜到底是沒有出來過的,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突然出來遇見這些,也是難免有所不适應。
程子弢倒忍不住先笑道:“我說八殿下,經過這麼些時日的奔走,現在感覺如何?”
“我現在就想找個舒坦的地方睡一睡覺。”承瑜很是疲懶的伸了好大一個懶腰,“咱們還是找有人迹的地方走吧,說不定裝成商人,殺手們反而不認得我們。”
“八殿下别天真了……”程子弢都忍不住打擊他。
程子弢的話還沒落音,殺手們的冷箭倏然飛過來。
李珺珵伸手接住射向李承瑜的那一支,自己躲過了另外一支。
李珺珵迅速拖着神情呆滞的承瑜躲向山洞凹處。
喬卓然與程子弢也躲過來。
喬卓然道:“從這力道來看,射箭之人離我們有兩百步的距離。”
李珺珵作了一個噓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