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瑜捏着下巴,道:“哥,若是太子成婚,按照禮數,得準備一年才行。”
“禮數是人定的,”他看向喬卓然與程子弢:“你們兩個意下如何,今日便可啟程回長安。”
采摘蘑菇回來的吳青與許妙回來。
李珺珵看向程子弢,程子弢脖子再一縮,經曆了這麼多危險眼下又多了一個這麼厲害的高手,肯定是和高手一同更安全啊,程子弢低聲道:“殿下,我首先聲明不是我怕死哈,你想想林子中有那麼多刺客,定然是忌憚素姑娘江湖威名,不敢輕舉妄動。我呢,若是單獨行動,被人惦記上了,那豈不是要辜負殿下一番囑托?這不僅沒法回去辦給您安排婚禮,反而給您添亂不是?”
李珺珵淡淡一笑,不聽他胡謅,道:“去幫忙做飯吧,向小雨姑娘與素姑娘認錯。”
“啊……”程子弢一萬個不情願。
“嗯?”
“我去,我這就去……”程子弢一溜煙出去。
李承瑜把輪椅推過來問:“哥,你還坐不坐輪椅啊?”
李珺珵盯了承瑜一眼,李承瑜忙移開目光道:“我先出去洗漱。”
喬卓然端了盥洗的水過來,李珺珵出來時,還是坐在輪椅之上。
程子弢正去找小雨認錯,小雨才不理他。
天素也懶得看他倆扯扯鬧鬧,從竈房中出來。
“可否麻煩素姑娘推我出去走走。”李珺珵聲音很輕。
天素知道他在裝柔弱呢,過來推着他出去。
走到林子中,她才問:“小雨方才見過你恢複的模樣,你還裝?”
“我隐隐覺得,并不是小雨。”李珺珵抿嘴。
“方才在竈房之中,我已問了小雨,吳青與許妙為何來此地,我總是覺得,有些蹊跷。”天素道。
李珺珵接住飄零的竹葉,道:“蹊跷定然是有的,要不然怎麼能确定你就在此地,正好能給我下毒呢?所以要看,此番他們三個人來這裡,是誰促使成行的。”
天素微微蹙眉:“我離開巴中時,與小雨鬧得不愉快,加之知道你有危險,也來不及與她解釋什麼便走了。那時我還在想,這一分别,她定然再也不會來見我了?小時候父親收留她時,我是不同意的。她知道這事,這麼些年心底一直埋怨我。”
李珺珵握着天素的手,道:“她應該與你說了此番來時的情形。”
“嗯,是許妙來軍營中尋找夫君,正好遇到吳青從西北回來,那時小雨心中還有氣,許妙日日安慰她,讓她回來找我……”天素說到這裡,心頭一沉。
許妙……
兩人心中同時想到這個女子。
天素便講了許妙的身世,李珺珵思索着什麼,道:“我們還是先小心着吧。”
“等今夜你再行一次針,身體内的毒症便清理幹淨了,但先前傷及了肺腑,所以還需好好調養。接下來,便是查出誰到底誰背後的人了。”
“嗯,”李珺珵道,“我已與喬卓然程子弢他們說了去年也曾遇到你之事,說回長安便與你成親。”
面紗下的臉頰绯紅,天素低聲問:“回到長安便成親,你來得及準備麼?”
“挾泰山超北海不可,準備婚禮還是夠的。眼下八月末,過幾日便能動身回長安,按照慢的算,十月初便能回到長安。入臘之後,都是好日子,時間是夠的,何況還有明月和母後幫忙操持,陳伯母,程伯母,都是有經驗的老人,準備起來,兩個月足夠了。許你十裡紅妝,許你盛世長安,夠不夠?”李珺珵面色欣然。
“要不你以後繼位,把皇位讓給我?”天素狡黠一笑。
“行啊,那我正好樂得自在……”李珺珵語氣極其輕松。
天素推着李珺珵在竹林之中散步,擡頭時,忽見竹身上的标記,牡丹紋樣。
是那個鬼魅。
李珺珵循着天素的目光看去,感受到身後之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天兒經曆過那一回的恐懼,心底定然是放不下的。
“早飯應該快熟了,我們先回去吧。”李珺珵怕她多想。
“嗯。”天素的聲音很輕。
李珺珵拍着她的手時,她手冰冷。
茅屋前,程子弢在劈柴,直到今日,他才接受文天素很厲害,甚至比秦王殿下更厲害這個事實。
喬卓然在練劍,李承瑜在一旁學劍。
李承瑜見程子弢拿木頭出氣,道:“子弢,你丢過來我劈砍試試。”
程子弢正愁無處發洩,見承瑜如此,雙手掄起柴禾密密匝匝地砸過去。李承瑜應接不暇,手中的劍越來越快。
天素推着李珺珵回來時,李珺珵淡淡道:“承瑜便是這種遇到危機情況能爆發出潛力,卻不穩定。”
“缺少練習而已。身法太慢了。”天素忍不住感歎。
喬卓然見文天素推着秦王殿下回來,手中的劍停了下來,向前點頭。
許妙出來道:“幾位公子吃飯了。”
李珺珵和天素一起在房中吃飯。
程子弢終于停止了抱怨,倒是小雨跟他不對付,有些水火不容的态勢。
程子弢心道:“幸好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哼。”
“小雨姑娘廚藝真好。”李承瑜一心在吃上。
“這幾個是妙姐姐炒的,這個是吳青哥炒的。這個是我炒的。”小雨指着桌子上的菜道。
喬卓然沒什麼心情,先前想設法勸秦王不要意氣用事,今日知道秦王殿下去年便遇到過此女子,他晚的,可不止一步兩步。
可惜婉妍了。
長安城中的天才少年李珺珵,風雅絕塵,清朗絕俗。是多少長安少年的楷模,又是多少女子的夢中人。
長安中傳得最盛喜歡李珺珵的有二人,一個是長公主的女兒柳思穎,一個是他的妹妹喬婉妍。
柳思穎飛揚跋扈,張揚不羁。婉妍溫婉秀麗,舉止端淑。
長公主多次問皇上提将思穎嫁給李珺珵,李珺珵直接拒絕。
祖母去宮中請安時問過皇後的意思,李珺珵直接拒絕。
喬卓然想着這些,無奈父親母親一直給婉妍講的便是以後或許要入宮的,弄得如今婉妍十八歲,還待字閨中。
程子弢才發現喬卓然的郁悶之狀,忽而想到什麼。他的妹妹,喬婉妍,聞說一直喜歡秦王殿下,至今尚待字閨中。
長安之中,要說能配上李珺珵這位天才少年的,從家世,容顔,隻有柳喬這兩家的女兒。
奈何燃盡少女春心的李珺珵公子,都無情拒絕。
因此,李珺珵在長安中被傳成一個修雅清冷的貴公子形象,清冷自持,不近女色。
貴族女子如長公主之女太傅孫女,李珺珵且瞧不上,其他的家世容顔都不如的女子,隻能恨天怨地之後放棄幻想。
李珺珵是天之驕子,無人堪配,隻合仰望。
于是,長安之中一衆女子集思廣益給李珺珵作賦一篇,道是:
太清公子,日月清輝。秋水為神,白玉作骨。顔色無雙,風華傾絕。眉黛深深兮藏太古清寂,眸色款款兮納千山暮雪。瓊佩緩緩兮如玉屑匝地,白裾翩翩兮如薄霭籠月。四極之内,無出其右;八荒之中,誰可望背?
言念君子,文質彬彬。其形若何,應龍真身;其神若何,璀璨明星。其笑若何,朗月入懷;其泣若何,瓊露氤氲。其威若何,睥睨天下;其怒若何,雷霆萬鈞。其醒若何,芙蕖臨水;其醉若何,玉山将傾。其動若何,驚鴻掠影;其靜若何,玉鏡照春。仙姿卓荦,皎若玉樹臨于風前;皓氣澄廓,燦若霞光萦于太清。
革故鼎新,撥亂反正。胸懷天下,光昭日月。
世間顔色俊秀者衆,飄逸儒雅者少;多情恣意者衆,癡情持重者少;潇灑不羁者衆,寬厚磊落者少;才情橫溢者衆,謙恭有禮者少;聰敏靈巧者衆,淡沲溫文者少;血性剛強者衆,純懿忍辱者少。傾城絕世,一人而已。
偏偏公子,為誰傾城?浩然仙君,為誰寐服?李珺珵公子,至情至性。披荊斬棘,秉正守心。
龍吟九霄,忘卻三生醉夢;太上忘情,何必風花雪月。是以化天地,見衆生。恩加天地萬物,澤被六界蒼生!
謙謙君子,如夢如真。望而思之,情馳心醉;夢而幻之,神搖意奪。公子一笑,我魂如蘇;公子一悲,我心如堵。超越鴻蒙,誰為情種;彳亍混沌,偏吾癡心。自知公子非凡間客,奈何癡女慕天上人。悠悠我心,此情何極?思杳杳兮夜不寐,念淼淼兮愁永晝。盼公子兮入夢,期攜手兮同遊。此心不可絕兮,山斷海竭;此魂不可斷兮,冬雷夏雪。情款款兮意朦胧,夢悠悠兮恨缱绻。
抱圖畫而凝思,奈何魂不相守;觀墨迹而想象,怎堪夢不相接。欲寄此情于天上兮,天上未長有;欲抑此心斷人間兮,人間何曾滅?
君不見,魂欲離兮心愀然;夢欲斷兮身憔悴。
所幸,人世如夢,終遇仙卿可仰慕;兩應無礙,君在瑤台我在塵。漫漫峥嵘之路,應有吾守;亘亘塵俗春夢,願待君來。
程子弢想到這篇《君子如玉賦》身上起了一身疙瘩,他從小背東西都不上心,偏偏這賦記得深。
被長安姑娘奉為神明的神仙人物,如今遇到他認定一生的人,文天素。
喬家,柳家,還有機會麼?程子弢忽然也能理解這兩日喬卓然本就沉悶的性子越發沉悶,大概在此了。
飯畢,天素整理藥材,她餘光一直落在一個人身上,許妙。
許妙和小雨在整理破布料,那些布料都是李珺珵幾個先前受傷被割破的衣衫,許妙說閑着也是閑着,便将破布漿糊成布片曬幹,可以納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