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眼下對天素還是感激的,天素卻不知許妙的用心,先前雖然給她下了藥控制她身手,後面顧慮到她腹中胎兒,便未再想着用毒藥控制她。
許妙道:“阿青哥說,他聽說江湖有個規矩,若是能戰勝對方,便可向人提條件。”
“我知道,你先回去。”天素語氣淡淡,聽不出太多情緒,她道:“吳青此時也需要服藥,你回去守着他吧。”
“哎。”許妙柔柔弱弱地見禮,向茅屋走去。
天素看着她的背影,心頭唏噓,人心隔肚皮,當初小雨是如何聽了那小雪的話與她生分,而今許妙又如何為了要提點她過來告訴這些。她看不透,卻知道她所中的毒藥,需要通過許妙來獲得真正的解藥。
看出天素怔忡之色,李珺珵牽着她的手,道:“沒事,還有我。”
“你不知道你五髒六腑受了多重的傷麼?用力說話都會咳嗽,你還逞強。”天素有些埋怨他不愛惜自己,埋怨過後,又覺得自己像個怨婦,偏過臉去。
李珺珵拂她臉上吹來的發絲,淡淡一笑,道:“是我錯了,我應該好好修養,除非你允許,我再也不亂用武。”
李承瑜捂着胸口靠在旁邊樹上看着着兩人,嫌棄萬分,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思你侬我侬?
天素拿下巴指着那面具人道:“這人,大概就是江湖上傳聞的第一殺手,八月十五子弢一怒之下殺的那個人和他是雙胞胎,總是裝成同一個人到處殺人,但他倆具體誰是誰,我也不大清楚。這個人身手很是了得。承瑜怎麼就遇上他了?這人在林子中晃悠了許久了,先前我還以為是那人,方才看他面具才想起來八月十五死的那個人。”
李承瑜偏向一旁,懶得理他們。
李珺珵道:“承瑜本在家裡擦劍,小雨摘菜的時候他埋怨了一句能不能換個口味,小雨一時來氣說了他幾句,他便跑出來了。”
李珺珵想了又想,低聲道:“好像是小雨與卓然說話,卓然沒怎麼搭理她,被承瑜笑了,便賭氣呢。”
天素眯了眯眼睛,小雨喜歡喬卓然?最近她一直憂心體内的毒,竟然少關心小雨。也是啊,曾經她也是這樣,很少關心小雨,小雨跟她這樣冷漠的人在一起,大概也很累吧。
一顆心很冷,怎麼捂也捂不熱,母親去世的仇恨,弟弟被拐的仇,父親去世的仇,每一樣都可以将她逼瘋。她一遍遍在心底克制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一遍遍在看人間煙火中感受時間的凡塵俗世。母親死後,她心底那個天真無邪的影子也徹底消失了。父親死後,她心底關于人間的親情也幾乎斬斷。小雨于她而言,似乎總是隔着一層,是啊,小雨什麼都不知道,無憂無慮是個正常人。而她,時常被噩夢驚醒,心智弱一絲,便要沒無盡夢魇纏繞發瘋。
隻有想起李珺珵,直到看到李珺珵,她才覺得自己是個活人。
李珺珵握了握天素的手,道:“沒事的。”
他也隻是點到為止,他對旁人的感情并不關心,隻想着小雨畢竟是天素的妹妹,便提了一句。
天素平日裡除了采藥,就是在配藥,幾乎無閑暇。
李承瑜像個棄兒拿着劍在敲打旁邊的老松樹,松樹皴裂的樹皮被劍鞘磕得脫落。
兩人同時看向一旁悶悶不樂的承瑜,承瑜噘嘴,沒看他倆,轉向打鬥的喬卓然與程子弢,有躍躍欲試的意思。
天素牽着李珺珵的手,故意提高的聲音道:“這人是為私人恩怨而來,江湖人士,倒好解決。”
李承瑜才不屑地看了天素一眼。
面具的招數根本與常人完全不同,劍法詭谲多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出劍迅速。若不是喬卓然程子弢武功确實是頂尖高手,怕是早就敗下陣來。
天素向李珺珵道:“江湖規矩,輸家要當赢家的奴隸,要不要把這個人收了?”
李珺珵道:“這人并不好對付。”
李承瑜看着那兩人牽着的手,心頭越發覺得這文天素越發肆無忌憚。
天素看到李承瑜嫌棄的眼神,将手抽出來,李珺珵卻伸手拉住她,十指相扣。
李承瑜覺得這兩個人徹底沒救了,紅顔禍水,他哥定然要被這禍水所累。看來程子弢和喬卓然擔心的都沒錯,這女的不能留在他哥身邊。
李珺珵低聲道:“這人的武功赢在奇和巧之上,看出了别人出招的路數,見招拆招。若想破他的招數,需比她更快。”
“可惜我不善于劍術,加之很少動武,其實也無把握拿下他。可是,作為一個江湖人士,手下竟為無一可為我所用的勢力,我文天素這個名字,傳出去也頂多是個郎中。”天素無不歎息。
“那你還想怎樣?”
“我希望我能幫到你。”
“你已經實實在在救我兩次了,沒有你,哪一次我都撐不下去。西北遇險時,每當我心頭無把握,便握着心口的那塊玉珏,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一定要平安回去。所以,我隻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李珺珵聲音很低,隻有天素聽見。
随着喬卓然進攻力不足,面具殺手已經占上風。
最後一招,殺手用劍重力一擊,喬卓然程子弢從空中摔下來,幸好反應快,用劍撐住地面,才沒有摔倒。
雖站住了腳,兩人還是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李珺珵正要上去,李承瑜搶先一步飛上去和面具打了起來。
休息了半晌的李承瑜每一招都進攻十分兇猛,天素卻看出這樣根本不利于李承瑜,面具人的劍法根本讓人捉摸不透,越是用力過猛,越是暴露出招數的缺陷。
李珺珵道:“承瑜的身手在危急時刻會有所爆發,卻不宜用此過激招式。”
“這般逞兇鬥狠并無優勢,所幸那殺手似乎不把承瑜放在眼中,對他并無殺心,反而方才對程子弢招招帶着殺意。”
程子弢擦了嘴角的血,聽文天素這般輕描淡寫的描述,冷哼道:“你行你上。”
李承瑜百招之内就被面具人占了上風,面具人用腳重重的踢在承瑜的胸口,李珺珵快步上前抵住承瑜,不至于摔倒,承瑜也受了不輕的内傷。
天素搖頭,又得配不少草藥。
面具人走向程子弢。
天素與李珺珵同時向前。
面具冷嘲:“莫說我方才劍下留情,即便你們幾個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天素也不打算與這人客氣,淡淡道:“你可别忘了這裡還有我呢?看來你今天是非得要他們的命不可了?這幾位既然已是我的客人,恐怕情況就不能如閣下所願。”
“哦?看來你是偏要管此事了?”面具人冷笑道,“文天素,你我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我曾受你恩惠,願意放你一馬。但殺我弟弟之人,必須死。”
李承瑜幾個臉色霎時間鐵青,文天素認識這人?
“我這個人向來愛管閑事,看不順眼的就要管。今天這事,說起來卻實在與我有關,我這麼多年行走江湖的規矩,可沒有說讓自己手中的病人受旁人欺負而坐視不管的道理,如今你這欺人太甚的架勢,這事不管還真說不過去。”天素氣定神閑。
程子弢卻聽出那句受她恩惠的話,這文天素到底是什麼身份?莫不是有心人派來的卧底?
天素并未想這話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李珺珵相信她便夠了。
喬卓然程子弢方才已經試探出了面具人的底子,她在心底醞釀那些劍招,如何将劍招融會貫通,才能戰勝這面具人。
一旁的承瑜程子弢都不甚看好,他後來與程子弢研究過文天素為何能點他們的穴道,隻不過是虛晃一陣趁人不備,若是遇到真正高手,可就未必了。
眼下這蒙面殺手的厲害之處,怕是不弱于他兄長。
所以包括喬卓然在内的,都不看好文天素。
幾人不約而同微微歎息。
面具人對她的武功了解的并不深,未曾親手和她過過招,又怎會把眼前這個未曾真正踏出江湖的女子放在眼裡呢?江湖說什麼文天素是神女轉世,更是無稽之談,面具人語氣裡滿是輕蔑,道:“我不想跟你廢話,我要殺的是那個人,你若是知趣的,趕緊有多遠走多遠,趁我還沒有被你激怒之前。”
劍招在天素腦海中翻滾,承瑜,程子弢、喬卓然這三人劍法各有特點。喬卓然冷靜沉着,劍鋒亦穩且快;程子弢招式險峻,在反應上慢了一籌;李承瑜則是四平八穩,在沒爆發出來之前,隻能算個中等身手。
天素回憶着三人的身法與面具人招式的特點,語氣絲毫沒有弱下來的意思:“你不過也是奉命行事,何故白白替人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