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打量着李珺珵的面具,意圖看出什麼來,然而,他看了半晌,什麼也沒看出來。眼前的這個人,不能和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人聯系起來。
李珺珵很是得意,蕭遙擅長機關暗器,武功奇高,他給他綁的鐵鍊,是他自己做的新暗器,不過他相信,蕭遙是解得開。
李珺珵正在想這些,蕭遙忽而身體往後一倒,李珺珵忙上去把脈,氣絕脈停,是死亡的症狀。
陳敬之與他說,假死藥是身體進入休眠的狀态,類似青蛙冬眠,能數月不飲食也不會餓死。方才從蕭遙醒來到在昏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此類情況,不排除他本身假死藥的影響。
沒過多久,便聽見敲門聲,李珺珵鎖了暗室的門,見陳敬之神色匆匆。
“發生何事了?”李珺珵取下面具,與陳敬之走向暗道。
“南境骠國皇儲微服私訪來長安了,此時正在太極殿。”陳敬之道。
“前腳蕭風剛逃走,他就來了,怕是商量好了的。”李珺珵很快看出症結所在。
兩人出了暗道,陳敬之和李珺珵從暗道中出來,承瑜和承瑾兩個正在那看着,竟然吓了一跳。
承瑜壓根不知道李珺珵房内有條暗道,承瑾亦不知道這暗道怎麼又恢複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臉疑惑。
陳敬之走近将二人拉攏道:“哦,我剛剛挖好的,帶李珺珵看看,怎麼樣。”
承瑾隻得連連點頭,低聲道:“敬之,你也太厲害了吧,這條道我們可不可以走啊?”
陳敬之點點頭,道:“不過,一定不要讓别人發現。”
“那靈珠呢?”承瑜很快想到她。
“可以告訴她,但一定要叮囑她不可走漏此消息。”陳敬之道。
承瑾假裝不知道,神情懵懵懂懂,也跟着問:“那文暄哥和明月姐姐呢?”
李珺珵看陳敬之一眼,陳敬之立即作出為難狀,道:“我看準時機再告訴他倆吧。”
承瑾忙配合着點頭。
李珺珵已知道,陳敬之就是故意讓承瑜知道的。
不過,也确實沒有必要瞞着承瑜,先前,他們三個本也說過不到生死關頭,絕不向第四個人透露此密道的存在。
陳敬之立即将話轉到正題,道:“南境五十萬大軍陳兵邊境,欲吞并我大理和安南,并妄想瓜分長江以南的土地。”
承瑜承瑾兩個心歸正事,道:“這蕭風人雖走了,卻弄好些人到處造謠說皇家出爾反爾,假借為蕭家祖孫三代平冤昭雪之名,行趕盡殺絕之實。不過半日,這謠言便讓整個長安人心惶惶。大家都紛紛收拾包裹,準備逃命。方才那骠國的王儲迦摩檀羅還在太極殿上大放厥詞,評論此事。”
李珺珵默了默,隻道:“他國之人入中原如入無人之境,看來,得加強邊關搜查了。”
陳敬之笑道:“人家可是王儲,怎樣的東西弄不到手?南境人早先也都是嶺南之人遷徙過去,往上數個幾千年,沒準咱還是一個祖宗。”
“我祖宗可沒這種不肖子孫。”李珺珵不啻。
陳敬之不免好笑:“你覺得人家數典忘祖,人家還覺得你早背棄了什麼先祖遺訓。揚言華夏正統在南境,他們才是真正的炎黃子孫。”
李珺珵幾個到達太極殿時,柳崇傑、陳儀、孫武、柳文暄、孔懷璋、江皓辰、李承琪、李承塘幾個人已在殿中。
李珺珵陳敬之幾個一來,國朝有頭有臉的人物便都在此了。
迦摩檀羅見李珺珵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這便是名滿天下的秦王殿下?”
陳敬之李承瑜幾個他已見過,眼下所說,便是李珺珵了。
李珺珵倒是一直盯着他,此人應該不到三十歲,面容算得俊秀,可惜臉偏長;眉目算得清俊,奈何眼睛狹長,給人一種陰險狡詐之感。他一身栗色衣衫,頭上戴着金帽子,前額帽檐之上是火雲紋形狀,上頭鑲嵌了各色寶石。耳朵上戴着金耳飾,上頭鑲嵌着紅寶石。身上的衣衫是一整塊布裹住,搭着一塊布斜穿過胸前。手臂裸露,上臂戴着兩個粗重道金钏子,身上多的布料從從這兩钏子中穿過去,逶迤拖在地上。他脖頸上挂着好些金鍊子,腕子上戴着幾個粗重的金镯子。這般看去,委實像南方寺廟裡的四大金剛。
李珺珵幾個上前向皇帝行禮:“兒臣參見皇上。”
迦摩感覺被李珺珵輕視,心頭十分不悅:“沒想到秦王殿下,也不過如此。”
“你是?”李珺珵明知故問。
“我乃骠國王儲迦摩檀羅。”他挺起胸膛,提高了嗓音。頗有幾分憤憤不平之意。
“迦摩?你可吃過我們潼關的肉夾馍?既然如此有緣,又來了長安,可一定不要錯過。”李珺珵淡淡道。
衆人忍不住笑起來。
“你……”迦摩氣得要上前。
“遠來是客,迦摩王子私服到長安,想必也不是要與我們秦王殿下比個高低,不如,先說正事?”陳敬之從中打圓場。
這迦摩檀羅明顯是來找茬的,不吃這一套,憤憤然道:“我來長安,就是要在□□覆滅之前,與你們最厲害的人物比個高低。”
李珺珵下巴指着柳文暄道:“國朝第一人,柳文暄,你難道沒聽過?”
“不曾聽過。”迦摩檀羅道。
李珺珵輕蔑笑道:“說明你對中原是在不熟,才說出這般不着調的話來。”
“堂堂秦王殿下,也如此傲慢無禮?”迦摩道怒意全寫在臉上。
“又叫遠道而來的你長的世面不是?”李珺珵挑眉道,“雖南境數國陳兵五十萬觊觎我疆土,不過,你們南境内亂尚不能平息。吞并中原,你可想過能分到那塊地?”
“倒是你南境,山高谷深,民生凋敝,而今集結五十萬人馬,窮兵黩武,你們又可曾想過,北上之後,南邊的地可還守得住?但凡有一方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你怕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李珺珵壓根不給他氣憤的機會。
此時的他,也沒打算向那幾位隐藏自己失憶的事。
迦摩氣得渾身發抖,他暗中來中原,本來是想從中原拿到好處,再回去表面跟他們一道北伐,暗地裡包抄取鄰國。沒想到他算計了一路的事,竟然被李珺珵幾句話挑破。他心想,不愧是中原人人稱道的秦王殿下,可他不能在嘴上認輸,他道:“秦王,我南境可是帶着誠意來和你們談的。”
“談什麼?談給你多少賞賜,讓你放棄出兵中原?”李珺珵哂笑道,“如果你想打仗,或者說想被人利用,那就盡管打。若非你們靠着地利得已喘息,此時不知早沉在哪個海底呢。”
迦摩氣急敗壞,呵斥道:“秦王殿下,你可以不要天下安定,但請不要侮辱我們的誠意。”
他示意身邊随從拿來國書:“我骠國确實是來和談,隻要我們不參與南境盟約,他日南境即便動亂,□□亦不能兵臨我土。”
高公公将國書呈上去,皇帝看了,示意遞給李珺珵。
李珺珵幾個看了,确系尋求中立的國書,加蓋了國王之印。
李珺珵道:“迦摩王子,攜帶此國書到長安,态度卻如此輕慢。除了尋求中立,怕還有其他請求吧?”
迦摩越發有些尴尬,他身邊的中年男子向前一步道:“我骠國尋求與□□和親。”他從袖中拿出第二封國書。
陳敬之低聲向李珺珵道:“此人是骠國的一位将軍,叫沙陀那。”
皇帝道:“我朝無和親的先例,更不會下嫁公主與他國。此事就作罷了吧。”
沙陀那跪地道:“陛下,此番和親,乃是以我國公主,與秦王殿下和親。”
衆人這才明白一二。為何迦摩看李珺珵第一眼就不爽。
不過,他們明知道秦王已是□□皇位的不二人選,這般要求,委實有點過分。
皇帝不悅,冷聲道:“秦王的婚事朕先前已允他自作主張,此事還是作罷。貴使的好意,朕心領了。”
迦摩憤怒至極,挺着胸膛大聲道:“我們離開王都卑謬城,不遠萬裡,遠赴長安求取和親,還是以我之妹嫁入中原,中原竟然如此目中無人?”
柳相道:“迦摩王子,我們聖上已言明,秦王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外使還是稍安勿躁。”
柳文暄道:“和親的目的在于和,迦摩王子方才的言辭之中,我們秦王殿下也非王子中意之人選,強嫁強娶,怕是有失于和。”
陳敬之借過柳文暄的話,笑道:“且而今南境數國合縱欲逐鹿中原,我得到的消息,骠國也派了數萬人馬兵陳我邊境。即便這些人馬未必是骠國國王的意思,但和親路途遙遠,我朝又是禮儀之邦,必定派人遠迎,此誠多事之秋,這般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
孔懷璋冷聲道:“若是骠國先求親,再退而其次求中立,倒也算是談判的樣子。可此番先求中立再求和親,目的又何在呢?”
很顯然,南境諸國想瓜分中原,他骠國内部或許已經生了亂,而今王儲偷偷來中原求和親,在南境便成了衆矢之的。屆時不管和親成與不成,南境之亂必然将中原卷入。
迦摩和沙陀那被他幾個三言兩語說得無地自容。
柳相上前揖手道:“陛下,此番迦摩王子遠道而來,之中必定也經曆不少心酸。我朝也思天下安定,若是南境戰事起,遭殃的還是百姓。依臣看,尋求中立的國書我們不妨先簽下,并承諾隻要骠國不卷入其中,我軍定然不幹涉其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