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們手中持刀,團團将李珺珵圍住。
絕殺陣法……
李珺珵腦海中忽而閃現出許多畫面。
他揮劍拼殺,身邊有個人與他一起,她揮動手中的絲帶,身法矯捷,護在他身後。
團團圍攏的三十六人絕殺陣法,令李珺珵不得喘息。本就精疲力竭,此時面對這絕殺陣法,他殺得舉步維艱。
向前一步是生,退後一步是死。
生死之間的較量,不僅僅是他這條命,還有他身後的家國天下……
夢中模糊不清的身影,他還沒見到她……
混亂的思緒,頹力的身體,令他越來越焦急。
可是,越記不起她,他越想記起。隻是,無論如何,他也記不清她的臉,無法将她與畫中的人臉聯系起來。
心緒浮動之間,加上體力消耗過度,李珺珵忽而噴出一口鮮血來……
記憶中的畫面被風雨湮滅,穿過風雨,化成無數刀和暗器向他砍過來。他躲避不及,手臂再度受傷。他手中的劍一旋,飛身一踢,将其中一人殺死。
還沒等他喘氣過來,又一個人替補而上。完整的絕殺陣并未被破。
李珺珵袖中暗镖準備,待天際電光消失之時,他手中的暗镖迅速飛出,将近身一排殺手擊斃。
一旁守着的赤井趁李珺珵轉身之時,亦猛然飛出數枚暗器。李珺珵反應不及,一枚暗器打入他肋骨之中。
尖銳的痛令李珺珵身體一顫,失神之間,他被風浪摔向魚骨船的甲闆。
海浪一簸,将魚骨船掀翻,精力耗盡的李珺珵沉入大海之中。
雙拳難敵四手。海水浸泡着他的傷口,那些被利刃和銀絲線割傷的口子,血流不止,加之赤井的暗器打入他胸腔,失血過多的李珺珵一度昏迷。
一入海水,四周的聲音便變得更加沉悶。方才耳邊呼嘯的風雨,此時反而隻剩下汩汩海水滾動的聲音。
滾動的驚雷亦被攔截在天空之外。李珺珵閉氣,還未看清上下的方向,水中潛藏的殺手奔湧而來。
四面八方,暗器在水浪之中穿梭,交疊而來的繩索此起彼伏,瞬間便成了一張網。
殺手們谙熟水性,李珺珵雖亦能閉氣,卻不如這些忍者在洶湧翻滾的海水中殺伐如在平地。
百十個殺手牽着數張銀絲網網向李珺珵襲來,赤井在海水之上主攻。
稍稍清醒的李珺珵順水泅渡,希冀找一個缺口。然而,浸泡在海水之中,加之受傷,他行動受巨大阻力,身法和暗器不能如常施展。
東瀛忍者卻似入水之魚,身手絲毫不受影響。
李珺珵左躲右閃,饒是精疲力盡,他不得不強撐。
須臾,李珺珵的腳被一條鐵索纏住,他揮動無名劍,砍那鐵鍊,卻怎麼也斬不斷。反而随着他用力,那銀絲線割破他腳腕,獻血淋漓。
一個猛浪席卷,将船高高托起,抛向空中。李珺珵連帶着被送海裡拉出來,眨眼間,無數暗器向他打來。
血混入海水之中,李珺珵翻身劈波斬浪,将迎面飛來的暗器掃過。而他腳上的鐵鎖鍊,無論如何也砍不斷。随着身體的運動,那鐵索也越來越緊,将他腳腕勒出無數傷口。血灌入靴子之中,又從靴子裡沁出來。
鐵索上有細刀刃,能将他的腳腕勒斷。李珺珵忍着痛希冀站起來。海浪颠簸,魚骨船跌在海面,李珺珵亦被重重拉回,摔在甲闆之上。鮮血流了一地,頃刻便被海水沖刷幹淨。
赤井倏然飛來,李珺珵立即強撐着起身,與赤井拼殺。
赤井手中的刀十分淩厲,刀身的材質和李珺珵無名劍一般無二。
烏金玄鐵,兩下竟然誰也不能制服誰。兩廂拼殺,隻看韌性和技巧。可惜,力盡的李珺珵力道不夠,處處落下風。
赤井見李珺珵十分狼狽,不免奚落:“這下你逃不了了吧,秦王殿下。”
隻剩下一隻眼睛的赤井得意地看着李珺珵腳上的鐐铐,等魚骨船碎裂沉海之時,李珺珵也将與船體一起埋葬于這暴風雨之中。
李珺珵的腳被鎖住,那鎖鍊越梭越緊,若不及時解開,那力道必然能将他腳踝勒斷。
為今之計,隻能保持最小的力度晃動。李珺珵呼吸急促,有些力不從心。此番海中激戰,他在搖晃的甲闆之上,已快站不住腳。
殺手們卻不給李珺珵喘息的機會。赤井殺招猛烈,四處飛來的暗器透過海浪,延綿不絕。為了防止腳上血肉被勒壞死,李珺珵将劍鞘斬斷成四截,别在鐵絲線纏繞之處,防止鐵索越梭越緊。
削鐵如泥的無名劍奈何不了鐵索,看來這鐵索的材質也非尋常鋼鐵。
狂烈的暴雨和洶湧的海浪交織在一起,魚骨船被海浪掀得時而豎立時而橫倒。牽扯李珺珵的鐵鍊就在船底,為了讓腳腕處的劍鞘能夠持久一些,李珺珵的腳不敢用力。翻飛之間,皆順着魚骨船移動的方向而移動。
強風暴再度攪起萬丈狂瀾。與赤井打鬥的李珺珵方占了些優勢,霎時間被狂風甩起來的船拖走,再度沉入海裡。風浪一用力,李珺珵腳上的鐵索便越收越短。
生死之間,仿佛撐着的,隻剩下一口氣。
李珺珵腦袋昏昏沉沉,睜眼看,海水浸得眼睛生痛。他隻得閉上眼睛。
好熟悉的感覺,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半昏迷的李珺珵神思混沌,想要在黑暗之中看清什麼,卻什麼也看不清。
“珵哥哥……”
合目下沉的李珺珵忽而被心底的聲音驚醒……
眼前似乎浮現一個背影,她越走越遠……
不要走……
李珺珵伸手要抓住她,可最後,握着的,隻是一把海水。
苦澀的海水填滿他的鼻腔和喉嚨,李珺珵忽而驚醒,用力往上泅渡。
又一陣巨浪卷過來,殺手們本要圍剿李珺珵,卻被這猛烈的浪頭吞沒。
不遠處,一道橫光劈面而來,驚天滅地的光亮将海天撕裂開一條巨大的口子。海水和天空霎時間分離,黑暗的海水頓時被照亮。
朦胧之間,李珺珵看到懸在船底的鐵索機關,他遊過去将機關卡住。風馳電掣,電光錯雜,他迅速解開腳底的鐵索機關,将腳腕處的傷口稍稍綁住止住血,便從海底躍身而起。
隻見魚骨船湧向一處山谷豁口,早有準備的赤井在山崖上架好風火雷,在李珺珵方才飛出海面之時,赤井發動風火雷,巨大火光打向李珺珵。
“去死吧……”赤井的狂呼淹沒在暴風雨之中……
一陣爆炸,萬丈火光将天地都湮滅。
驚天的爆破和光亮照徹數百裡的海面,遠離風暴中心的蒼龍艦脫離危險,卻被這驚天巨響所震驚。
承瑾跑到船頭,看着遠處燎天的火光,心頭一沉……
暴雨連綿下了許久,天氣濕熱而沉悶。
天素昏迷半月,重傷的藤原在水田和松本幾人救治下,情況已好轉了許多。
松本促狹,眼見着藤原要醒來了,總不能一直讓那女子戴着這金面具吧。屆時若藤原違反了閣規,水田又一心隻有公平和規矩,大家又要為難了。
他拿出藤原準備好的嫁衣,随意指使了幾個婢子道:“藤原大人就要醒了,需要與夫人完成婚禮。去幫夫人洗浴更衣吧。”
婢子們并不知天機閣的規矩,在藤原府,隻有聽命行事。七八個婢子拿了藥草和衣物,過來給天素更衣。
一人正要伸手取她面具,醒來三日恰才恢複力氣的天素手中的藥粉釋出,幾個婢子忽而神思昏昏。
行動如木偶人一般,站在那旋轉移動。
天素迅速起身,将一個與自己體型相仿的婢子迷倒,把她身上的衣服給她換上,在她臉上塗了藥粉,又給她戴上面具。
她給其餘昏昧的人吸了解藥,身影便沒入暴雨之中,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婢子們清醒過來,全然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隻依舊幫昏迷的人洗沐更衣。穿着閣主衣衫的婢子容貌毀壞,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而婢子們也忘了,她們方才進來時是八個人,此時隻剩下七個。
她們知道此人的身份貴重,誰也不敢多說話,隻小心翼翼幫她洗浴。
藤原那廂剛剛轉醒,水田幾人知道他将醒來,都在他身邊守着。
藤原眼睛徐徐正開,看清周圍人之後,忽而驚坐起身,他拉着水田問:“她呢?”
“帶回來了,在飛花殿。”水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