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朕待你不薄,如何這般薄情呢?”淳明語氣中有十分的挑釁。
幾個人手中雖各有武器,卻如虞信所說,都受了傷,身手受了掣肘。
李珺珵哪怕心中已有準備,然,被這幾個人圍殺自己的手段所震驚。
他們招招狠毒,李珺珵手中的刀雖是削鐵如泥之屬,他們這群人似乎也早有防備。
三個臭裨将,頂個諸葛亮,何況這還有四個呢。
李珺珵手中的招式晃得飛快,圍着他的四人攻擊腿的攻擊腿,攔截腰的攔截腰。李珺珵雖能躲過,可覺得胸口終究似乎憋着一股氣,不夠暢快。忽而他胸口一痛,不好,得撤。
他掙開四下圍殺過來的殺手,迅速逃離,淳明幾人也都沒占到便宜,隻得作罷。
隻有藤原瘋了一般追上前,可惜沒走多遠,身體便撐不住,倏然從半空摔下來,幸而松本接得及時。
李珺珵落在山野之中,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在山路中奔走,五内劇痛,他感覺胸腔像是被萬斤的巨石壓住,絞痛,抽痛,難以呼吸……
頭昏腦脹,天旋地轉……
為何會如此?
是毒藥,李珺珵腦袋一晃,眼前浮現好些影子,他找來塊石頭,蜷縮在地上,抓着冰涼的石頭,隻覺得嘴角沁出粘稠的液體。
内髒出血了……
僅剩的求生意識還在掙紮,李珺珵急忙點了自己的穴道。
痛并未減緩,四肢也跟着冰冷……
他腦海中閃現出無數畫面,雪山之巅、山林之中、雪地、火光,還有墳墓……
“天兒……”李珺珵渾身抽搐着,無數舊事曆曆浮現,頃刻又消失不見。要想抓住一些熟悉的身影,微微用力,他們便如夢境,頃刻間破碎。
天兒是誰?為何,他會喊出她的名字?
夜幕點綴着無數星子,李珺珵恍恍惚惚,似乎昏迷過後,又似乎隻是睡着,他睜開眼看着天上的星星和一勾彎月,又什麼也想不起來。
方才那些碎片,被風吹走,像是不存在過。
天兒……朦胧之中,有個白色的身影過來,遮住他眼前的彎月,聲音清晰而溫柔:“珵哥哥……你怎麼了?”
李珺珵徹底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才發現,不是夢境,夜幕中的白影,也成了實體,是個人。
“珵哥哥……”那人伸手要扶李珺珵,李珺珵往後一縮。
他這才意識到,他出來時,臉上蒙着的黑布被她拿在手裡,她手上還有帕子,上頭沾着血迹。
“你是誰?”李珺珵冷冷問,他将手中的藥材攏了攏。
“珵哥哥,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女子帶着哭腔,眼淚随着眼角簌簌滴落。
李珺珵皺眉,此人也未免太矯情了?眼下他受這樣重的傷,她眼中卻隻有記不記得自己?
我命都快沒了,還得記住你?
李珺珵忍不住嫌棄。不料,聽見她開口:“我就是天兒呀,我是文天素啊……”
她擦了擦眼淚。
李珺珵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弦月素淨,照着她潔白的臉,她身着一身白衣,戴着鬥笠,鬥笠周邊的紗幔被挽了起來。
他看了看星鬥的方位,估摸了時辰,似乎天快亮了。
隻見她哭得停不下來,李珺珵又想着自己是不遠萬裡過來找她,萬一她真是擔心自己重傷怎麼辦?李珺珵試探着喊:“天兒?”
“嗯,珵哥哥,我是天兒……”女子笑逐顔開。
李珺珵心頭閃過一絲疑惑,這就是方才那水田說的,無所不能的文天素?但是他們也說,将她折騰了半條命,此女明明看起來體态豐盈,身體康健,半點憔悴之色也無。
李珺珵确實是失憶,忘記了眼前之人,便是柳思穎。
“珵哥哥,我扶你……”柳思穎小心翼翼,十分盡心的模樣。來東瀛這麼久,終于找到李珺珵了。
“不用。”李珺珵盡量與她保持着客氣。他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李珺珵自顧自坐在石頭上調息。
“我遇見你被人追殺,是我救了你……珵哥哥難道忘記了嘛?”柳思穎語氣溫柔,模仿着記憶中文天素的語氣。
“被人追殺?”李珺珵有些疑惑,“我被什麼人追殺呢?”
“你被一個女人,一個身手極高的女人……”她首先想到了文天素。李承琪告訴她,一旦李珺珵重創過後,必然失憶。隻要在他新的記憶形成之前,不斷給他灌輸别的東西,形成新的記憶,他便會認定那些确實是他的記憶。
“哦,我想起來了……”李珺珵起身,“她穿着一身黑衣,追了我一晚上。”
柳思穎連連點頭。
李珺珵眼睛餘光掃過她的眼睛,見她激動的情狀,心中有數,此人,并不是文天素……不過,她假裝成文天素靠近自己,又是什麼目的?
李珺珵問:“那些我都記不得了,你是從何處救了我的?”
“從京都城的郊外。”柳思穎淚盈于睫,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李珺珵瞧她神情凄楚,但凡再聰明一點,說不定真的能把他給騙了。知道他忘記了事,就這般欺負人,實在過分。
李珺珵溫聲道:“多謝了。”
柳思穎見李珺珵沒再似以前那般排斥自己,心頭歡喜得緊,李承琪果然沒有騙她。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柳思穎不敢表現得太過激動,也不敢太過刺激李珺珵,畢竟失憶後的李珺珵,不記得她,也不記得文天素,她雖借用了這個名字,但在事成之前,必須得先完全控制住李珺珵再說。
柳思穎道:“珵哥哥,你身體受傷嚴重,我扶你回住所吧。”
“嗯。”李珺珵示意她帶路。
柳思穎竊喜,李珺珵啊李珺珵,你終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李珺珵跟着她,一直走到太陽出來,才走到有人處。
柳思穎落腳處,在鹿潭縣外的山中。她先前聽聞文天素躲避在此處,便料定李珺珵一定會來此處。沒想到,在這裡住了一兩個月,還真叫她給碰見了。
果真是自助者天助之。
李珺珵看見遠處的雪山,大緻推測了此地的方位。他跟着柳思穎入内,屋内似乎是一個人獨居的用度,看樣子,她已經在這裡住了許久。
茅屋被布簾子隔開成三個部分。
柳思穎撩開一邊的簾子,裡頭有張木床。柳思穎背對着李珺珵,臉上滿是笑意。卻在回頭看李珺珵時,刻意将笑意斂去。她将自己的鋪子收了收,向李珺珵道:“珵哥哥,你先過來休息休息,我給你煮藥材。”
李珺珵嗯了一聲,坐在旁邊的藤椅上,靠着躺下。
柳思穎還是伸手抹了抹床鋪,見李珺珵已在閉目養神,确定他不會走,這才将李承琪先前給的藥方子煎了,還放了媚藥。
無論如何,隻要李珺珵先成為她的人,文天素自然會放手。
柳思穎不知,李珺珵所在的躺椅,正好可以從門角落的洗臉台上的鏡子裡,看清她所有的動作。
外頭的陽光斜照進來,他側過身去,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即便閉着眼,他靈敏的嗅覺,也能清楚聞見那些藥味,是毒藥和媚藥……
他還需要回去救人呢。
柳文暄的情形雖嚴重,之前幾日被保養得極好,短短幾天,他骨血幾乎重塑。若是加上他手中的藥材,不消半個月,柳文暄定然能醒過來。
李珺珵并不着急,閉目養神。大抵是因為休息得充足,他身體已全然恢複。
昨夜的劇痛,似乎身體發出的信号,他在身體徹底恢複之前,再不能這般任意妄為了。
李珺珵閉目小憩了半個時辰,柳思穎的藥也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