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悶悶不樂,半晌,他才道:“姐,要不要等等珵哥他們,他們此次巡查邊境,不久就回中原了。”
小紅卻道:“如今我和李珺珵相看兩厭,若非新羅王,我到不了瀛州,更不知李珺珵在這裡。你也看到了,我留在這裡,除了讓兩人都不痛快,就沒别的了。”
天朗自然是看在眼裡,郁悶在心底。他道:“好吧,姐姐,那你等我去和他們告别。”
天朗正要走,又回頭過來:“若是他們要來送你,你要見他們麼?”
“隻見若梅吧,其他的就算了。”柳文暄明顯也是站李珺珵那邊,小紅心底是怕柳文暄的,她總覺得柳文暄冷漠的眼神能看穿她的心思,猜出她不是真的文天素。
“姐,文暄哥也是怕刺激到珵哥,你不知珵哥發起狂來能做出什麼事。咳,你們倆眼下都失憶,其實對于身體還是有好處,一時大喜大悲反而不利于養傷。”天朗如是說。
小紅有自己的盤算,也就不說什麼了。
過了正午,他們騎馬南下,隻有程若梅相送。柳文暄怕二人無人照應,分了二十個内衛高手給他們,天朗沒要,說人太多反而惹人注意。程若梅無法,還是堅持要求送他們到本島。
江皓辰等人都在北島,小紅心想,但凡藤原手中還有些勢力,定然要集結人馬直取瀛州府,可惜,藤原而今自保都難。這才幾年的光景,整個東瀛就江山易主。
小紅怕出破綻,讓若梅不必再相送。而此時,北島附近又出現了橫島浪人,程若梅不得不返回瀛州府調兵遣将。
最近回中原的路還是走雙魚島過新羅,天朗帶着小紅往鹿潭。
時至五月初,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從瀛州府到鹿潭馬頭,原本三日能到,小紅接口身體不适,拖住天朗。
到達松嶺山時,小紅便開始用藥控制自己的身體,天朗不得不去山中找藥草。天朗本也是個用毒高手,隻在天素身上,他全然沒有戒備。加之這山中,很多地方是姐姐之前養傷的,他想着帶她回去看看,沒準能恢複些記憶。
小紅卻不是這樣想的,她要殺了天朗,為主人斷手腳筋之痛報仇。
她想過,殺天朗或許還能引出文天素,屆時一石二鳥。
松嶺山中因為不死山爆炸,很多地方列出一條條深不見底的地縫。
小紅趁天朗去采草藥時,找到一處極其深的地縫,石頭扔下去,一點回音都沒有。若是點住貪狼的穴道,推他下去,定然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她找個人易容成貪狼的樣子,去救主人易如反掌。
天朗根本不知,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小紅待天朗過來,見到天朗手中的草藥,道:“這些怕是需要煎煮采更有效,不過這天氣,如何找到器具煮藥?”
天朗看看草藥,有些無奈。而今姐姐性情大變,斷然不肯如以前那邊将就吃草藥的。隻得去找。
小紅道:“方才看那個方向有炊煙,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
“好。”天朗将草藥放好,扶着小紅往地裂處走。
不多時便走到地裂邊,天朗半蹲下來道:“姐,我背你,飛過去。”
地裂兩丈多寬,天朗隻怕累着姐姐,他滿心滿意等着,誰知,小紅袖中伸出一柄匕首,往天朗後背一刺,旋即用力将他穴道一點,猛然将天朗往下一推,與此同時,她手中飛出數枚毒标,堪堪打在貪狼身上。
一把匕首,足以要天朗的命,毒針加墜崖,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天朗下墜時,轉身過來惡狠狠盯着小紅,他嘴角流着血,卻無力氣喊出聲來。
小紅環顧四周,無人出來。
看來,這個法子并不能吸引文天素。或者,文天素自身難保,實在懼怕藤原,早就逃走了。
小紅得意轉身離去。
她不知,一路跟蹤她的天素早就在她查看地裂時就已經躲在那處深不見底的地裂之中了。
在天朗落下時,天素快速飛身出來将天朗接住。
天朗中毒,昏昏沉沉,見一個戴着黑面紗的人隻露出眼睛。熟悉的感覺令他眼眶一澀。
“姐姐……”天朗用嘴形喊出兩個字。
天素迅速點了他的穴道,阻止毒擴散,帶着天朗一路順着地裂飛走。
天朗昏迷數日,天素一直給天朗用藥。他醒來時,松嶺山綠滿山原,是盛夏景象。
醒來片時,他才發現,灰狼在他身邊。真的是姐姐,不是幻覺。
這處山洞極其隐秘,是一處新地裂被雨水沖刷出來的峽谷。
天素從外頭采了許多藥材回來,天朗要起來,天素道:“你先躺着吧。傷還需養一些時日。”
她聲音雖恢複了許多,仍舊有些沙啞。天素一身黑衣衫,從頭到腳罩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眼睛。
天朗想起被那人暗算墜崖時的情形,有些委屈,忍不住喊:“姐姐……”
不知怎的,他才恍然察,眼前的這位才是姐姐。
上次他們最後見面,是他不相信她救治了柳文暄,兩人打了一架,然後分别,最後親眼看着姐姐從城樓上墜落。
天朗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說什麼,他抱着灰狼的頭,獨自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怎麼了嗎?”天素似沒事的人一般,她将罩在頭上的鬥篷取下,她頭上便隻剩下一層黑紗。薄薄的黑紗之下,隻剩不足一尺長的短發。大概是之前骨血重生之後新長出來的。她頭發的邊緣,還有未脫落的痂殼。天素邊整理藥材,邊淡淡問。
天朗眼淚直掉,有些委屈:“姐姐是一路跟着我,知道她要暗算我,但沒出手制止?”
“是。”天素回答得很簡單,“我已失去記憶,很多東西并沒想起來。且我的身體支撐不住,眼下隻有自保,沒辦法為那麼多東西負責。而你,在我目前的心底,并沒有重要到讓我豁出性命救你的程度。”
天素被藤原追殺,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将自己的危險引給他們。她眼下身子弱,更不想成為他們的負擔。
心頭沒有負擔,做起事來也就無需有許多顧慮。
天朗哭的更加委屈。
天素倒也不是無情,藤原瘋狂地組織浪人到處找她,她的身體也撐不住。若是在懸崖之上阻止那個女子,藤原的人暗中跟着,那她這将近一年的東躲西藏也白費,且她的身體,已行将就木。原本要回中原,不想李珺珵又來了瀛州,天朗被人追殺,她又從幽州等地暗中保護了天朗一路。
天朗瞅了眼姐姐,不知怎的,看到姐姐的眼睛,他都很痛心,他伸出手來,要給天素把脈,天素收回手。
天朗也想到姐姐情況不好,他又看天素額頭問:“姐,你為何不去找文暄哥和珵哥,他們一定能治好你。”
李珺珵的情形并不比她好,天素深知。
況且,他們回中原時帶走那個被燒傷得面目全非的假文天素時,她就已經放棄了。她的性命隻剩下苟延殘喘,那個文天素留在李珺珵身邊,他若記憶恢複,也有個念想。況且,而今失憶後的李珺珵也決定撇開前程往事,她心中便再也沒什麼可牽挂的了。
“别喊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天素淡淡道。
天朗有些木讷。灰狼嗷嗚了一聲,似乎在勸天朗哄一哄姐姐。
天朗将天素的那塊玉珏拿出來,遞給姐姐:“姐,你看看這個,你從小帶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