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眼睛的餘光看着躲在轉角處的承瑾,心頭有些無可奈何。她也不管這麼多,淡淡道:“我們離開時會帶你們出去。”
雪瑤連連點頭,欣然道:“隻要你們離開的時候,帶我們一起離開就行了。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年,我都不知道我王兄現在怎麼樣了。”公主說着不由得鼻子一酸,抽抽搭搭的哽咽着。
天素實在有些不解,問:“你們難道沒想過辦法嗎?”
“這城池的四面八方,一面是懸崖,一面是峭壁,一面是百重的機關,一面是深不可測的沼澤。他們自己的人進來都遭到機關斃命。這一年多他們也沒人來。我們這之前有幾千人,後來都不願意待下去,還沒出去都中機關,屍體直接腐爛在林子裡。我們之前也帶着一批人準備找出路,結果折了一半。如今隻剩下幾百人,我實在不想冒這個險。”雪瑤低聲道。
天素之前和天朗一起走過這裡,不過那是是輕功,沒怎麼啟動機關。
眼下,她的情形不适合動武。
這四周的境況,承瑾早打探得一清二楚。按照天朗的說法,危險确實及其危險,等他們身體好了,飛走便是。不過要想将城中的人都帶走,用輕功便不切實際。
天素少見公主如此正兒八經的說話,便問:“你們當初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呀?”
“被蒙着眼睛?”天素猜測道。
“姐姐果然聰明。我們進來的時候是走了好久好久的路,蒙着眼睛,誰知道走什麼路進來的。”公主甚是氣憤,“都是那個死哈奴,我出去第一個要先殺了他,把他的皮一層層的剝下來,再把他的骨頭炖湯喝,哼……”
“可記得來時路有何特征?”
“很濕滑,很陰涼,似乎走的山體中的腹道。”雪瑤猜測,“不過我們的人也四處找過,根本沒找到什麼密道。”
天素隻道:“出去的事不必擔心,我們若是能出去,定然帶你們一起出去。”
雪瑤離去,承瑾才出來。
計議着離開,天素便喚雪瑤過來詳說了來時的路徑,來時他們是飛躍懸崖才過來的,其他人若想離開也飛不過去。眼下她和承瑾不宜動武,自然也無法帶着數千人飛過去。如此,她又叫承瑾去查探。
承瑾這一出去,便是好幾天。
雪瑤坐不住,一日來了天素這裡四五遍,她急急地問:“姐姐,你弟弟可回來了?”
天素搖頭。
雪瑤眼中浸着淚,問道:“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放心。”天素靜靜的,她總有種感覺,李珺珵就在身邊。
恢複記憶之後,她的心踏實很多。能在她昏迷之中給她調理的人,又不願見她的人,除了李珺珵,她想不出第二個。
如果孤城足夠安全,倒是個很好的養傷的地兒。
隻是南境局勢緊張,她若不早點配出解藥,她的身體這麼耗着,也隻會惡化。
到時候,她怕是會融化成一灘血水,連屍骨都不會剩下。
無所事事的雪瑤吃過飯之後就來天素這守着。
雪瑤問:“姐,他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呀?他的身體會不會撐不住呀?他會不會中了林子中的暗器呀……”
“不會。”天素神色很淡。之前讓承瑾昏睡十多日,承瑾的身體恢複得很好。他的意志極為堅強,當了兩年的樹人,也沒放棄這口氣,和那些藤蔓的汁液相依為命,這種意志,等閑人是熬下來的。
天素也知道,承瑾比任何人都想出去。
他從來不是籠中的鳥,他從來就有自己的打算。
雪瑤見天素那般淡然,心底一萬個疑惑也無從問起。幹脆就守在天素門外,夜間也不願意離去,天素勸道:“不會有事的,你且回去歇着。”
起先雪瑤還算淡定,過幾日,她開始哭哭啼啼,不肯離開,說擔心天素一個個悄悄離開,就再也沒人管她了。她死在這荒山野嶺也無人知道。
她哭着說,他的哥哥不要她,要把她送給一個老男人,也即哈奴做籌碼。但是哈奴的兒子也看上她,最後折中将他藏到這處山林之中來。
雪瑤哭得很久,哭到半夜,最後在哭泣中睡過去。
翌日雪瑤醒來,躺在天素的床上。
她正要哭,天素道:“你們來時走過那麼些天的路,他出去肯定也要走那麼多天的路,若是大家有身手就還好,輕功便直接飛過去。人一多便隻能找路。你且放心,他身體那般情狀都能撐下來,這點不算什麼。你回去歇着,别等他回來,你又沒了精神。”
雪瑤抱着天素的胳膊:“姐姐,我之前既擔心你們走,又怕你活不長,如今你身體好,我時時擔心你們不告而别,我要困在這山林裡,不知要困多久。”
天素為雪瑤拭去眼淚:“公主心善,收留我們姐弟二人,且我的身體也恢複了許多。定然是會帶你們一起出去的。”
“姐姐,你别喊我公主,我叫雪瑤,你喊我瑤瑤便好。”上官雪瑤抱着天素的胳膊,覺得心裡很踏實。她其實很想問他們的名字,可是問了又如何呢?那個人那樣讨厭她,還說她髒,她想一下都覺得委屈,又抽抽噎噎的滾淚珠。一直到靠着天素的肩膀睡去。
天素将她扶到床上,洗漱了一番,便在一旁的榻上睡下。
翌日清早,承瑾便回來,他手裡還提了一大包藥材。見天素的門半掩,便敲了房門,道:“姐,我回來了。”
良久無應答,承瑾出去了十多日,忽然擔心天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忙推門沖進來,走到床邊,卻看見熟睡的雪瑤。
他正要喊醒雪瑤問天素,天素從後已推門進來,端着粥食,看見承瑾回來,問道:“可有些線索了?”
“嗯,先前便去查看了四處的一些情況,如果是我們兩人還好,從山後的懸崖下徑直飛下去就可以出去。但他們不行,這幾日我在後山找到一處岩洞,一直走,走了五天,才走出去,又從懸崖處飛上來,那條路大家都可以走。”承瑾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與姐姐說外面的事。
天素見他沉默,隻作漫不經心地問:“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麼?”
“在打仗,很亂。”承瑾蹙眉。
天素隐隐有不好的預感,已經兩個月,她沒得到李珺珵的任何消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再耽擱了。
天素點點頭,道:“先喝點粥,這幾日你都瘦了。”
承瑾看看雪瑤,道:“那她呢?”
“我待會兒再去給她盛一碗。”
“她怎麼在你這兒。”承瑾有些疑惑。
“你出去的這幾日,她很是擔心,每日都來好幾次,後來兩日直接都不回去,愣要守着。”天素語氣極為平靜,至于後續如何抉擇,她也無法幹涉。
承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眉睫跟着心尖一起微顫。
天素道:“她剛滿十八,與你年紀相仿,是個不錯的姑娘。”
承瑾聽着臉一紅,忙移開目光,道:“姐,你連我的玩笑都開。”
天素忍俊不禁:“我之前總是想着,若是在萬花堂,我便不用愁那些藥材,可惜萬花堂被毀,我想着配成藥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沒想到來到這裡,又讓我想起萬花堂來。如今我的身手也稍微恢複了兩三成,若是能配出解藥,那真的要好好感謝他們。”
“姐,你是要把我賣了吧?”承瑾皺着眉,兩國交戰,他們之間也根本沒可能。
天素努嘴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位,道:“你看她,哭了兩三天,眼睛都哭腫了。”
承瑾抿唇不語。
天素語氣沉沉的,道:“她十五歲便被帶到這裡,性情還能如此純善,實在難得。”
天素正說着,卻見雪瑤朦胧睜看眼,正對上承瑾看着自己眼睛,愣了片刻,忽然從床上彈起來,猛然抱着承瑾,埋頭在他脖頸間,捶打着承瑾的背,也不問什麼,隻嗚嗚咽咽直哭。
承瑾愣在那,任她挂在自己身上,身體與他嚴絲密合。
明明是想避開的,可是……
天素識趣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