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對不起......”
“我們這就走。”
學生們惶惶四散而逃,黃子璇在沈教授嚴厲的目光下麻利地收三腳架。
機會來了。幻憶師禮貌地向沈教授問好,伸手拿起了黃子璇的遮光闆和一堆雜物:“我幫你。”
黃子璇想拒絕,奈何在沈教授威懾下不敢說話,被幻憶師陪同着走出教室。
“加個微信,我把照片發給你。”走出教室後黃子璇主動說。
“不用發給我,我手機沒電了,看一下照片就好。”
黃子璇很配合:“我和學生處李老師的聊天記錄也給你看,每次打掃完我都給李老師發張現場照片,根本沒有你說的保險箱。”
幻憶師仔細看了過往的聊天記錄,黃子璇沒有說謊。
“該把我的東西給我了吧?”黃子璇的眼睛粘在自己的遮光闆上。
“你這折疊遮光闆夠專業的,花不少錢買的吧?”幻憶師絲毫沒有把東西還回去的意思,“鑰匙你真沒給過别人?”
“真沒有!我有那個膽子嗎?”
幻憶師冷笑一聲:“給我說實話,你今天為什麼不去打掃儲藏室?你和朋友說早上接到攝影兼職,她信我不信。”
“拍畢業照怎麼可能有急單?還是給這麼一大群人拍畢業照,他們臨近畢業,不提前約好怎麼可能湊在一起?”
“你果然是從樓下儲藏室上來的!那你剛才還問我鑰匙給誰了?你明明見過我朋友了。”
“說實話。”幻憶師加重語氣,“我如果找不回東西,再來問你的就是警察了,你想清楚。”
黃子璇急得快要罵街了:“我真沒把鑰匙給亂七八糟的人!這事和我沒關系!”
“好,你沒把鑰匙給不該給的人,我信了。”幻憶師等黃子璇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不依不饒地問,“所以你為什麼不去打掃儲藏室?”
一陣沉默後,黃子璇疲憊地說:“我不打掃儲藏室和保險箱丢東西沒關系吧?”
“你怎麼知道沒關系?”幻憶師反問,“真相就是這樣隐藏在一件件‘沒關系’的小事中,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沒關系?”
她緩和了一下語氣:“能看出你真心喜歡攝影,攢錢買個穩定器吧,别背着三腳架跑來跑去了。”
“穩定器無法完全替代三腳架。”黃子璇後知後覺,“算了......我和你說這個做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幻憶師耐心地等待。
黃子璇摸了摸她的遮光闆:“每次打掃後拍照不是工作要求,是我自己的一個小心思。”
“很難理解吧,但這是我從媽媽那裡學會的唯一一點生活技巧。”
“我媽媽是個保潔,她擦玻璃外側時從二樓掉了下來,想找公司要賠償,公司告訴她攝像頭壞了,沒有監控錄像,不能證明她的腿是在公司摔壞的。”
“她想和公司打官司,公司說她負責的區域丢了東西,懷疑是她偷的。”
“她怎麼可能偷東西?從那之後,她每次做衛生前拍張照片,做完衛生再拍張照片。這些照片被她永遠儲存在相冊裡,随時準備自證。”
幻憶師打斷她:“所以儲藏室丢東西被你發現了,你怕擔責?”
“比那還糟糕。”黃子璇臉色發白,“我弄壞東西了。”
剛剛看過的一張張照片清晰地懸浮在幻憶師的腦海中,她恍然大悟:“你打碎了那個花瓶?”
“不該給你看照片的。”黃子璇歎了口氣。
“我剛領到這份工作時,之前負責打掃儲藏室的學姐帶我進門,學姐說這個儲藏室裡沒什麼嬌氣又值錢的東西,讓我放心大膽地幹活,然後李老師接了一句話。”
“李老師說:‘誰說沒有值錢的東西?這隻花瓶可是美術學院知名校友送的。’我已經足夠小心了,誰能想到......”
幻憶師再次打斷她:“所以上周你避開花瓶,換了個角度拍照。這周你讓朋友去打掃,這樣就能把事情推到你朋友身上。”
黃子璇臉色更白了:“不是,李老師上周應該發現了。”
“為什麼說是‘應該’發現?”幻憶師敏銳地捕捉到應該二字。
“我打掃完花瓶碎片,精心挑選角度拍照,剛把照片發完,還沒來得及鎖門,李老師就出現在我身後。”
“他說要檢查衛生,走進儲藏室四處看了看,讓我把手裡的鑰匙給他,然後什麼都沒說。”
幻憶師追問:“他沒發現花瓶不見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沒發現還是發現了但不想說。”
“你确定當時進來拿鑰匙的是李老師?”幻憶師緊緊盯着黃子璇的眼睛。
黃子璇慌了:“當然是李老師,那還能有錯?要不我們去調監控吧?”
“你媽媽都教給你了,監控攝像頭想壞的時候永遠是壞的。”
把遮光闆塞進黃子璇懷裡,幻憶師給出最後的叮囑:
“你看見的十有八九不是你認識的李老師。聽我一句勸,别去跟拍了,回宿舍悶頭大睡最安全。”
黃子璇從遮光闆的側面探頭看她:“那你呢,你也回宿舍嗎?”
“我要回到過去。”
幻憶師把教室的大門輕輕關上,将黃子璇隔絕在門外。陡然安靜的教室中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她在黑闆最下方寫下一行小字。
【新曆93年9月14日】
寫下最後一個數字的刹那,幻憶師體驗到一種奇妙的失重感,她整個人仿佛脫離地球引力的控制,伴随着一陣眩暈,輕飄飄地上升到一個固定的位置。
面前是青澀稚嫩的劉天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