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惡鬼更厲害的精神污染幻憶師都扛過來了,她真不怕何翠鳳。
幻憶師一腳邁進電梯裡,冷聲問:“詩是虛竹寫給你的嗎?為什麼是12句?”
“是虛竹寫給何逢翠的。”
“何逢翠是你假名,就是虛竹給你寫的。”幻憶師盯着何翠鳳的眼睛。
“你不覺得寫的很好嗎?”
何翠鳳借着電梯内飾的反光欣賞自己的美貌。
一般人被堵在電梯裡當面念出愛人寫的情詩,多多少少都有點難為情。
但幻憶師在何翠鳳臉上看不到半點尴尬或惱怒,何翠鳳甚至隐隐有些驕傲。
電梯快要到5樓,幻憶師抓緊時間問:“僞人測試是你做的?何康的超能力是什麼?”
何翠鳳答非所問:“虔誠相信何康的不是何逢翠,而是何翠鳳。”
她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幻憶師根本沒聽明白。
伴随電梯“叮”的一聲響,5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直接是何康的家,他家占據了整整一層。
迎面的電梯間被改造成一個畫廊,展示159幅左上角有太陽的簡筆畫。
每幅畫都被裱在做工精良的畫框中,像是被供起來的稀世名作。
張曉娜從家裡出來迎接他們:“你們回來啦!康康什麼時候回來?”
面前的貴婦穿金戴銀,頭發高高盤在腦袋上,但幻憶師在她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劣質豆油味。
幻憶師越過張曉娜走進大平層的會客廳。
何大勇戴着眼鏡坐在紅木椅子上看書,他也問:“康康呢?”
“康康忙。”何翠鳳把包放下換鞋,“我和善善先回來了。”
正對着紅木家具的是一面古色古香的仕女圖背景牆,牆上沒有挂電視,而是貼着一堆古詩和數競題。
中間挂着何康小時候的生活照,照片上的何康還沒吃激素藥,漂亮得像個小姑娘,可惜表情木讷不看鏡頭。
何大勇發現幻憶師在看古詩,他放下書走過來:“這是你哥小時候背的詩。”
他穿着襯衫馬甲,戴着金邊眼鏡,身上有股和張曉娜如出一轍的劣質豆油味。
何大勇用充滿懷念的語氣說:“你哥哥小時候是個天才。”
“三歲認識2000個漢字,五歲能背500首古詩,八歲在數學方面的天賦達到巅峰,小學奧數競賽題的數列他一看就能解開。”
倒是符合部分自閉症兒童的特征,超群的機械記憶力和對數字異常的敏感度。
張曉娜不知何時站在何大勇身邊,她替丈夫補充:“可惜不愛說話。”
換完拖鞋的何翠鳳加入她的父母:“雖然不愛說話,但我們都相信康康。”
他們三個站在一起,簡直是完美的一家人。背後是古意盎然的仕女圖,三個人穿着富貴,紅潤的臉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三人同時拍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三人閉上眼睛,聲音彙聚在一起:
“我相信何康會給我帶來美好的生活。”
幻憶師後退一步,撞到牆上的相框,相框裡木讷的小何康變成挂着荒誕笑容的僞人女孩。
何大勇扣住幻憶師的肩膀,張曉娜和何翠鳳一人拉住她的一隻手,他們同時說:“相信何康吧!”
“何康會給我帶來美好的生活!”
幻憶師掙了一下,沒掙開束縛,她問:“何康在哪?”
“相信何康吧!”
“我會相信何康。”幻憶師深吸一口氣,“但不是現在。”
話音落下的瞬間,幻憶師一腳踩上何翠鳳露在拖鞋外的腳趾,何翠鳳吃痛地松開她的手。
她握拳發力,直擊何大勇面門。
“老公!”張曉娜慌張地扶起何大勇,“你流鼻血了!”
幻憶師轉身就跑。
她跑了幾步,才發現身後的三人根本不追她,她停下回頭看。
何大勇坐在地上舔食自己的鼻血,他憐憫地看着幻憶師:“無論如何,你最終都會選擇相信何康。”
什麼亂七八糟的?幻憶師隻恨自己力氣不夠大,一拳打下去還能讓他保留意識。
她坐電梯走出大樓,突然在黑夜中用力奔跑。
風如同洶湧的潮水撲面而來,幻憶師大口汲取着空氣中的氧氣,她聽見心髒在不停地擂動。
衣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又被風吹到鼓起,她好像短暫地掙脫某種束縛,獲得快被遺忘的暢快。
她沿着園林般的小徑迅速奔跑,一直跑到七中路上。
幻憶師的心髒近乎跳出胸膛,她腳下發力,準備高高躍起,直接跳到馬路對面——
“咚!”
沉悶的巨響阻止她。
幻憶師緊急刹車,扶着膝蓋喘氣,短暫的快樂和自由從她身上迅速剝離,那種憋屈的煩躁感又回來了。
巨響聽起來很耳熟,幻憶師擡頭望去,看見一輛小貨車把剛買完菜的中年婦女撞成兩截。
新鮮的蔬菜和一袋豬肉倒在兩截屍體中間,穿着碎花棉服的老太太突然從路邊竄出來,把沾滿鮮血的豬肉拎起來。
她做賊般左右張望,正好看見遠處的幻憶師。
“善善啊。”老太太把豬肉揣懷裡,向幻憶師招手,“回家吧,奶奶給你炖排骨吃。”
幻憶師搖了搖頭,飛快越過老太太,跑回破舊肮髒的裡王裡。
她竟然在裡王裡遇見熟人。
剛下晚自習的羅莉娜獨自走在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