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憶師放慢腳步,借着昏暗的天色掩護,悄悄跟在羅莉娜身後。
羅莉娜穿着一身校服,背着書包邊打電話邊悶頭往前走,幻憶師跟近一點偷聽。
“報警!快報警啊!”羅莉娜大吼。
“他們那麼過分,都在路上打你了,你還不報警?”
電話那邊是不願報警的阿苦。
羅莉娜的聲音裡帶上哭腔:“不報警怎麼辦?把好位置的檔口讓給他們?憑什麼呀!”
阿苦好像笨拙地解釋了什麼,把電話挂斷了。
“出來。”羅莉娜突然對着幻憶師的方向說。
被發現了。幻憶師不動聲色地往陰影裡躲了躲。
“你出來!”
幻憶師才不出去。
羅莉娜卷起袖子向幻憶師的藏身地走來:“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是鬼更好,快去詛咒那個搶我媽檔口的人!”
幻憶師藏身的位置很尴尬,她躲也不好躲,跑也跑不掉。
羅莉娜大步向她走來:“大晚上跟蹤我?我甯願你是鬼!你要是個人,看我不揍死你!”
幻憶師無奈地從藏身處走出來。
羅莉娜的腳步停下來。
然後羅莉娜轉身就跑,比幻憶師剛才跑得還快,很快沒了蹤影,留下幻憶師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跑什麼?幻憶師帶着疑問回到何康破敗的家。
不出意料地,家門口被讨債夫妻用販賣機堵死了,幻憶師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機器推開。
家裡沉悶得要命,屋内一片漆黑,幻憶師蹑手蹑腳地向何康的房間走去。
“幹什麼!”張曉娜小聲呵斥,“你哥你姐在裡面,你跟着摻和什麼?”
張曉娜指了指客廳的沙發:“睡覺!”
幻憶師都聽傻了,何康20歲,何翠鳳25歲。就算在怪談中他們有血緣關系,而且看上去比現實中年齡小,那也不能睡一起,或者說有血緣關系更不能睡一起。
張曉娜向幻憶師展示她手中的鑰匙,示意何康房間的門被她鎖住,然後她得意洋洋地回去睡覺。
幻憶師焦急地湊到何康的房門前,把耳朵貼在牆上,随時準備阻止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像個變态。
屋内傳來何翠鳳發顫的聲音:“康康,你有鑰匙嗎?門被鎖住了,我要出去睡覺。”
何康當然無法回答何翠鳳。
“康康,我不知道你媽是怎麼想的,我一直把你當弟弟......或者說當妹妹。”
“我剛開始照顧你時,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礙,我從沒想過要照顧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異性病人。隻有把你當妹妹,我才能一直欺騙自己。”
“多麼希望你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女孩,你去上學我來接你回家,我們在放學路上一起讨論回家吃什麼。我真的......無法做到你媽媽希望我去做的事。”
從一開始,張曉娜讓何大勇把何翠鳳帶回家的目的就不純粹,她不光想讓何翠鳳照顧何康,還想讓二人結婚,要何翠鳳以妻子的名義照顧何康一輩子,最好再有個孩子。
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何翠鳳慌張喊:“開門啊!康康要上廁所!”
然後是一陣水聲,何康憋不住尿在床/上。
“嗚嗚嗚......”何翠鳳哭了,“你如果真是一個小妹妹——”
何翠鳳的聲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貫穿耳膜的尖叫爆發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悶響,似乎是何翠鳳昏過去摔在地上。
張曉娜和何大勇急匆匆沖出來,用鑰匙打開房門,把何翠鳳擡出來。
幻憶師在他們出來前躲進餐桌下,蹲在角落偷聽。
“早和你說過不行了吧?”這是何大勇的聲音。
張曉娜氣急:“不行就不行!翠鳳為什麼暈過去?”
“都賴你!”何大勇尖聲說,“你懷孕時剪頭發,把我家的根剪掉了!”
張曉娜氣笑了:“要不是我四處找藥吃,你能有這個兒子嗎?自從測出來是個女孩,轉胎丸我吃了整整一大箱!”
“就是你瞎吃藥吃的!”
“你怎麼不說你有問題?康康查出來這個病,我立刻想再生一個,結果一直沒生出來!讓你去醫院你也不去,就是你的問題!”
何大勇也急了:“好啊!去就去,誰怕誰?明天我帶兒子去!”
幻憶師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何康本來是個女孩子,夫妻二人不滿孩子的性别,吃一整箱轉胎丸,想借助外力把孩子變成男孩。
結果孩子如願變成男孩,八歲前還是個小天才。
直到他們将孩子帶到醫院檢查,才發現小孩患有嚴重的自閉症,所謂的天才行為不過是自閉症的一些症狀。
讓他們絕望的是,孩子的部分生理停止在兒童時期,不再發育。
何大勇本身也有這方面的問題,張曉娜想再要個孩子根本懷不上,想讓何翠鳳和兒子生更是生不出來。
對于執着生育的二人來說是毀天滅地的打擊,或者說是轉胎丸帶來的報應。
但是何翠鳳為什麼暈過去?幻憶師不明白。
剛才看見她的羅莉娜也拼命跑遠了,就好像頂着何康臉的她是什麼恐怖的惡鬼一樣。
惡鬼?幻憶師模模糊糊地抓到一個關鍵詞。
她來到衛生間,與鏡子中何康的臉對視。她想起來,僞人女孩也是惡鬼一樣的長相。
羅莉娜說過,她在現實中見過僞人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