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角碼頭正如其名,蜿蜒而崎岖,在夜色的遮掩下像隻潛伏着的怪蛇。
的士司機開到附近就不肯再往前,等沈銀河一下車,車子就屁股着火一樣竄遠了。
深更半夜,到蝰角碼頭這種地方,能是什麼好人?
孟枕流和他的那位的士司機也是這麼想的,司機戰戰兢兢轉過頭:“她、她下車了...”
“唉,小夥子,你聽我句勸,來這個地方的人,可不好惹啊,有時候這個綠帽子戴着也、也還暖和不是麼...”
孟枕流咬咬牙也下了車,雨已經停了,風裡還帶着涼,他扯了扯風衣,跟着沈銀河一前一後的朝着遠處有幾點微光的地方走去。
林立的廠房像沉默的巨人石雕,安靜的隻能聽到海浪的聲音,孟枕流不敢靠的太近,小心翼翼的綴在沈銀河身後,跟着她七繞八繞的在廠區穿梭。
他的身上沾滿了泥濘,新買的高奢皮鞋更是慘不忍睹,平時精心打理的頭發被海風吹得巴在臉上,大大磋磨掉了他那身精英氣質。
孟枕流心裡憋着的那股火越燒越旺:今晚,他一定要揭開這個沈小河的真面目。
沈銀河就像一隻覓食的黑貓,在錯亂的建築群裡不疾不徐的繞圈,就在孟枕流都生出些不耐煩的時候,她突然足尖一點暴沖出去。
孟枕流眼見她消失,心裡一急拔腿就跟,依靠着一路殘留的印象跑了一段後見眼前隻有一座大敞的空門,他便直直闖了進去。
一身狼狽的孟枕流和打算去看看水刑進展的李纥站了個臉對臉。
孟枕流環顧一圈都沒有看到沈銀河的半點蹤影,隻有對面的男人穿着松垮的西裝,脖子上還刺着花,一副不怎麼體面的樣子。
“你是誰,她人呢?”孟枕流皺着眉問。
“哈,你倒是大膽。我們全家死的就剩我跟他了你說我是他什麼人?”李纥沒想到人還真的來了,他慢悠悠的打量着孟枕流,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侄子到底看上這人什麼。
标準的公子哥樣兒,不僅無趣還是個男的。
李纥目露嫌棄,語氣更淡:“至于他嘛...捆也捆了,水刑也下了,折騰了這麼一會兒,估計還有半條命,不過沒關系,他從小就命硬得很。”
仿佛在說路邊的一隻流浪貓狗。
孟枕流一路繃着精神,根本沒發現兩個人的雞同鴨講,聽到“捆綁”、“水刑”,從小在忠勇之家長大的他聲音也泛起了冷:
“非法監禁、對人施以私刑,你知道要在帝國監獄裡蹲幾年嗎?”
這就是沈小河唯一的家人?怪不得沈小河會那樣行事,孟枕流靠着一廂情願的腦補勾勒出一個破碎的她。
李纥都笑了,哪兒來的憨小子,敢在他的地盤給他搞普法。
李纥一個眼神,周圍的手下都聚了過來,他意有所指的朝孟枕流勾勾手:“來,讓咱們看看你的拳頭是不是跟你那兒一樣硬。”
孟枕流:...他剛剛是不是被什麼很髒的東西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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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的士上下來的時候沈銀河就發現了孟枕流,畢竟那拙劣的跟蹤技法她太熟悉了。
輕松甩掉孟枕流,她靈巧的探過一間間廠房,蝰角碼頭這邊顯然是有用心在打理,人員配置和戰力等級都要比龍虎幫專業不少,她甚至還摸到了一間武器庫,裡面不僅擺滿了許多沈銀河見都沒見過新型武器,竟然還有一架小型載人飛行器,讓她的手有點蠢蠢欲動。
武器庫被幾個精壯男女把守着,由于沈銀河的首要任務是營救李莽,因此暫時按下了心思。
經過一間廠房的時候,裡面傳來了聲音:
“哥,咱們這樣做真的沒事嗎?我看他快撐不住了....”
“老大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别多嘴。”
“可這小子不是老大的親侄子嘛?老大怎麼這麼對他?”
“你個新來的怎麼那麼多屁話!守好你的門吧!”
伴随着兩人的低聲對話,還有嘩嘩的水花聲,沈銀河悄無聲息的爬上牆,從窗戶一角向裡看。
李莽被綁縛着投入水中,像條瀕死的白魚。
經曆了水池的三進三出,李莽的意識開始渙散,他仿佛又回到小時候那個夜晚,海水将他裹得密不透風,觸目都是濃綠色的陰影,耳孔和鼻腔冒出一串串氣泡。
求生意志讓他掙紮着想逃離,但身體已經無法由他操縱,他隻能被動地感受胸腔變得越來越緊縮,變成一張薄薄的片。
被絕望包圍時他隐約聽到落水聲,一隻手提住了他的後頸。
沈銀河把李莽從水池裡撈出來,發現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恢複呼吸,眼睛和嘴巴都緊緊閉着,任她拍打呼喚都無濟于事。
摸了下他的心跳,她不再猶豫,墊起他的脖子俯下身去。
李莽還在夢魇裡掙紮,突然感到自己的口腔被打開,随即嘴巴貼上了兩瓣熟悉的柔軟。
氣流重新進入他的氣道,讓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感覺活過來之後他微微睜開半隻眼睛,看到沈銀河近在咫尺的眉眼。
沒察覺的沈銀河還在認認真真的做人工呼吸,再一次貼上李莽的唇時,感到有什麼滑膩的東西勾住了她的舌。
沈銀河:...
借機偷香的李莽沒意外的挨了一狠踢,他半死不活的靠在水池邊,觸目驚心的傷口被水泡的卷邊,眼裡卻帶着得意的笑。
看守李莽的人已經被沈銀河利落的打暈丢在一邊,沈銀河甩了甩濕透的頭發,腳尖踢了踢他:“你叔叔什麼來路,為什麼要管龍虎幫的事情?”
李莽的聲音還有些幹澀:“咳咳,李纥那老狗、算是□□這邊的賞金獵人,誰出的錢多他就給誰賣命。”
甚至連唯一的侄子都能下手。
“過了這麼久才找兇手?買家是要找清剿龍虎幫的人,還是殺了那個豪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