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蓁的确沒料到女帝對她請求離京之事如此憤怒,姬琬雖為皇帝,可也是性情中人。但她依舊不改初衷,隻想着這畢竟不是一件易事,若是再找時間求上幾次,或許會有轉機。
榮蓁退了下去,姬琬還未平息心頭那一絲怒氣,慶雲一聲通禀,隻道:“帝卿來了,現下在偏殿侯着。”
不經通傳,姬恒已經從偏殿緩步走了進來,懷裡還抱着一隻通體烏黑的貓兒,甚是乖巧地窩在他臂彎裡,姬琬還沉浸在愠怒中,道:“這個榮蓁,真是膽大妄為!朕本看她心情不虞,還想着送她幾個兒郎解憂。可她倒好,主動給朕添堵!”
方才姬恒在偏殿已将她們所言盡數聽去,“榮少卿是要離京?”
姬琬道:“不說她了,父後可是給朕下了令,讓你無論如何都要看一看朕為你選的那幾個人。一會兒朕在宜春園設宴,特意将那幾人召來,你可以坐在簾後,仔細觀察這些人的相貌和談吐,看看哪一個你更為中意。”
姬恒不置可否,眼神落在殿中,人卻不知在想什麼?
宜春園裡,鄭玉和其餘兩名女子已經等候許久,有一人她認得,是孫閣老的孫女,名喚孫绮,前番在秋狩中射箭傷人的便是她的堂姐孫勉,因着孫家同太後的關系,才從輕處罰。此刻孫琦在這兒,還打扮得如此招搖,鄭玉不免嘀咕起來,難道這早就内定了人選,是想來個親上加親。
可沒等鄭玉琢磨出個子醜寅卯,女帝便駕臨此處,一群宮人簇擁着走來,她們幾人連忙起身叩拜,姬琬随聲道:“免禮吧。”
鄭玉依禮起身,她餘光一瞥,隻見孫绮的眼神都落到那扇紗簾之後,雖然人的模樣看不真切,但應該就是那位甯華帝卿了。
女帝開口賜座,聲音輕淡,可還是不怒自威,鄭玉第一次面聖,縱然她娘教誨了許多,氣氛還是不自覺變得緊張起來,鄭玉忽然就想到了榮蓁,這人是如何在皇帝面前應對自如的,居然當初還能以獵場侍衛的身份在皇帝面前大顯身手。
女帝緩緩開口,“卿等不必緊張,隻是尋常宴會。”
面前玉盤珍馐,鄭玉連筷子也不敢動,就算品嘗了,隻怕也是食不知味,随着其他人道:“謝陛下。”
女帝依次問了些話,開始還是讀過什麼書,騎射功夫如何,到後來便是問一些治國理政的想法,鄭玉答的一闆一眼,中規中矩,孫绮卻像是有備而來,侃侃而談,女帝似對其十分滿意,倒是更長了孫绮的氣勢。
此間正是熱鬧之時,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個時辰,簾後突然傳來一聲貓叫,瞬間靜了下來,那貓兒又喚一聲,似有些不耐。女帝往簾後看了一眼,輕咳一聲,“今日便到這兒吧。”
皇帝既如此說了,其餘人隻能告退,孫绮眼中仍有期盼,可皇帝并未留下誰,隻好一步步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遠,姬琬才道:“出來吧。”
姬恒抱着那隻貓兒閑步走出,修長的手指撫着貓兒頸後的細軟絨毛,一派漫不經心的模樣。
姬琬沒好氣道:“父後養的這隻墨玉可是最聽你的話,平日在你懷裡乖得跟睡着一樣,今日便那麼忍不住嗎?”
這話意有所指,姬恒懶聲道:“墨玉嫌她聒噪,我又能做得了什麼?”
姬琬輕哼一聲,慶雲将冷茶換去,端了一碗新的茶湯放到姬琬手邊,姬琬掀開茶盞,輕輕吹着浮沫,“那三個人你可見了,家世模樣都尚可,你有何想法?”
姬恒正色道:“陛下若是執意要我選一人,那我隻能告訴陛下,這三人我誰都不選。”
姬琬同他是一父所出,兩人關系自然無比親厚,平日裡連請安這等規矩都不必遵守。可姬恒每次心情不虞,都會喚她陛下而非皇姐。
姬琬最是疼愛這個弟弟,隻得問道:“那你到底想不想嫁人?”
墨玉不安地扭動了一下,隻聽姬恒緩緩道:“我自然沒有嫁人的心思,不過,有一人倒也不是不可。”
“誰?”
可姬恒口中念出的那個名字,竟讓姬琬險些以為自己聽錯,手中一晃,茶湯潑在了她衣袍上,宮人連忙上前,一時仿佛人仰馬翻一般,而那個作亂的人,此刻抱了貓兒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