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看了榮蓁一眼,這才出了殿門。等姬恒走後,女帝臉上的笑意消散,揮手讓宮人都退了下去。
榮蓁方才便已經覺出不對,“陛下可是有煩心事?”
姬琬指了指禦案上的奏章,“你先看看再說吧。”
榮蓁走過去,将奏章展開,眉間逐漸皺起,她回過身來,“的确是件大事。”
益州刺史沈如貞自盡而亡,益州庫銀比同年少了三成。益州乃富庶之地,這三成庫銀已是不小的數目。
姬琬問道:“你如何看?”
榮蓁思索片刻,“看上去倒像是沈如貞畏罪自盡,此事若是傳開,怕是許多人都會這麼想。”
姬琬冷哼一聲,“如今死無對證,庫銀卻平白無故消失了。到了年關,這賬冊才對不上,卻也不知是何時的事。朕登基不過三載,便有人敢做出這樣的事來,朕的威嚴何在?可隻一個益州便讓朕心驚膽寒,若是各地還有之,哪日國庫虧虛,地方卻各自壯大,等着朕的又是什麼!”
的确關系深遠,榮蓁進言道:“臣覺得此案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宜聲張,待到案件查明,追回庫銀,或許也是陛下整頓吏治的最好時機。”
姬琬道:“朕也是這個打算,還有十幾日便是除夕,便先壓下,等元日一過,再作打算。隻是有些事卻還是要有人做,朕許你的婚假怕是無法兌現了。”
榮蓁拱手道:“為陛下解憂,乃臣之本分。”
姬琬道:“朕是怕阿恒埋怨。”
她們剛說完話,太後那邊便着人來請榮蓁過去,榮蓁一路由人領着去了太後宮裡,進殿之後,便瞧見姬恒坐在一旁,懷裡正抱着一隻通體烏黑的貓兒,正座上的便是太後,榮蓁行了跪拜禮,“臣榮蓁拜見太後。”
太後沉聲道:“擡起頭來,讓孤瞧瞧。”
榮蓁依言擡眸,太後打量了她許久,又看了姬恒一眼,“便是這樣一張臉讓你迷了心竅。”
姬恒起身将榮蓁扶起,“我與她成婚甚好,父後就莫要操心了。”
太後哼了一聲,“我不過是讓她跪一會兒,連這都不允,方才的話盡是唬我,可見連喬在你府裡不過是個擺設。”
榮蓁也想将自己當作一個擺設,并不說話,可太後卻把心思都留在她的身上,同她道:“你既然得皇帝的寵信,如今又有這層姻親聯系,平素也勸着皇帝一些,讓她多多親近後宮。莫要留戀馮貴侍之流,這馮貴侍承寵最多,可進宮兩年多,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隻知道霸着皇帝不放。”
這的确有些難為榮蓁了,皇帝不會聽她的話去臨幸哪位君卿,還是姬恒解圍,“如今皇姐已經有了兩位皇女,父後還是安心些吧。”
太後見他向着榮蓁說話,冷哼道:“今日這晚膳也不留你了,你們兩個回府去吧。”
榮蓁總算明白了鄭玉那日逃離的心情,同這樣的人在一處用膳,的确食不下咽,如坐針氈。
榮蓁同姬恒坐了馬車一道回府,見他衣擺上尚有貓的毛發,尋常不易瞧見。“你喜歡養貓兒?”
姬恒道:“父後身邊這隻墨玉,已經養了五年,平素同我相處最多,便黏人了些。”
榮蓁随口道:“相處久了,的确感情會深厚一些。”
姬恒忽而想到昨日在園中她同那個叫鄭玉的女子說的話,那她同顔佑安呢,也是相處久了,情誼深厚嗎?
等用過膳後,姬恒靠了過來,随口問她,“今日皇姐可是有事?”
女帝是希望瞞着一些人的,今日又将姬恒支開,榮蓁便沒有将實情告訴他,隻是道:“大理寺又有了新的案子,陛下對此事上心,便讓我早些回去公務。”
姬恒聞言興緻闌珊,“罷了,你便去忙你的正事吧。”
在榮蓁的心裡,自然還是政務要緊,她吻了吻姬恒的嘴唇,輕聲道:“散值之後,我便早些回來。不過也怕耽擱久了,殿下還是莫要等我一同用膳了。”
榮蓁一早便起身去了官署,大理寺卿裴大人一瞧見她,老眼便泛起光來,還是同僚暗中為她解惑,“近來官署的卷宗堆疊,裴大人每日都晚走一個多時辰,隻怕快熬不住了。榮大人一來,她可不就像見了救星一般。”
榮蓁失笑,據說這裴大人年輕時也常為了政務而住在官署,可後來熬了一月,竟生出許多銀發,這才有了如今諸事放手的裴大人。
榮蓁将遺留的公務忙完時,已至晌午,她命人去調了沈如貞升遷的诏書,又暗中安排人去益州弄清楚沈如貞同他人關系往來。等許多事忙完,散值時辰已過了多時,她竟絲毫未曾察覺。
榮蓁坐了馬車回府,姬恒卻一直未曾用膳,還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