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漁一怔,突然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錯覺。
于是幹脆開始擺爛,大搖大擺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手肘抵在膝蓋上托着下巴,腳尖擡起又落下,跟着一起打節奏。
宋漁打心眼裡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優秀的聽衆。
誰都沒有說話。
一首跟着一首曲子自陸思淵指尖流出,其中偶爾會有宋漁熟悉的,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她沒聽過的。
他一刻不停,像是在宣洩着什麼。
隻是再好的觀衆也有疲憊的時刻,宋漁感覺有點坐不住了,于是偷瞄陸思淵一眼,趁他低頭的間隙,蹑手蹑腳地準備開溜。
陸思淵察覺到她的意圖,但沒阻止。
然後眼看着她走到前方不遠處,蹲在一片礁石上,敲敲打打,隔一會兒就起身換個地方,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宋漁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确認身後的吉他聲沒了,這才站起來折返。
她走到陸思淵面前,攤開手掌,露出自己戰利品,問他:“要不要嘗嘗?”
白皙的掌心内,聚着一小坨看不出具體物種的肉,還附帶黏液。
陸思淵垂眸看着,一時間有些猶豫。
“這是最新鮮的牡蛎肉,我剛挖出來。”宋漁表情無比認真,言之鑿鑿:“你信我,很好吃的。”
她說着,直接捏起一個放進嘴裡,然後又把手往前送了送,挑眉看他。
陸思淵内心十分遲疑,但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她。
他學着宋漁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捏起一個,随即閉上眼,迅速塞進嘴裡,大有一副馬上就要就義的狀态。
一股又腥又鮮的味道瞬間在舌尖炸開,還帶着沙粒,有種把大海吃進嘴裡的感覺。
“呸!呸!”
陸思淵趕緊偏頭把嘴裡的東西吐出去,五官都被這股奇怪味道激得皺在一起。
“哈哈哈~~”
隻聽面前突然響起一陣無比開懷的笑聲,他猛地反應過來,皺眉看向始作俑者:“你故意整我?”
“對啊對啊!”宋漁樂得前仰後合:“陸思淵,你真的太好騙了吧!怎麼别人說什麼你都信啊?”
少女爽朗明媚的笑聲比她身後的陽光更加耀眼。
陸思淵沒有反駁她的話,隻是勾起唇角,陪着她一起笑。
宋漁從來沒有再他臉上看到過這種笑容。
發自内心的,燦爛的笑。
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
“你…啊——”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點什麼,忽然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
事實證明,樂極生悲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宋漁胡亂揮舞雙手,妄圖抓住個什麼,奈何這空蕩蕩的地方沒人任何東西可供她接力。
陸思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吓了一跳。
宋漁身後是成片的礁石,各種凸起的棱角。
如果真的直挺挺地摔在上面,勢必要摔出個好歹。
陸思淵騰地站起來,眼疾手快地去拉她,兩人晃了又晃,然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可人是拉住了,意外卻沒能避免。
宋漁一腳踩進兩個石頭中間的縫隙裡,她甚至清楚得聽到了骨頭扭曲的“咔嚓”聲。
陸思淵也是,但情況相比之下就好多了。
他把腳從縫隙裡拔出來,試探着活動幾下,确認并沒有太大問題後,找了個可以借力的安全位置,問宋漁:“你還好嗎?”
宋漁苦着一張臉,喃喏道:“…可能不太好。”
她剛才隻是稍微動了一下,立馬就感覺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眼淚都差點噴出來。
陸思淵剛才起來得急,另一隻手上還抓着吉他,沒辦法騰出來扶她。
他想了想,說:“我先放開,然後你自己抓住我的胳膊,看看能不能先出來。”
宋漁點頭:“好。”
陸思淵緩緩松手,然後将小臂橫貫在她面前。
宋漁把手搭上去,握緊,感受着掌心下緊實的觸感。
根本顧不得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咬緊牙關,心一橫,左腿用力網文一拔。
“wc!”
宋漁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太疼了!
她猛喘粗氣才勉強熬過那陣劇烈的痛感。
出來是出來了,可下一個問題接踵而來。
她該怎麼回家呢?
受傷的右腳完全不敢用力,隻能虛點地面,宋漁平衡感不算好,連單腿站立都歪歪扭扭的,難道還能指望單腿在礁石中間來回蹦跶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毫不懷疑自己的另一條好腿也得報廢。
陸思淵顯然同樣發現了問題所在。
“等我一下。”
“唉?”
陸思淵收回胳膊,先去把吉他裝回包裡,然後重新回到她面前,轉身,蹲下。
宋漁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原地單腿蹦跶半天才勉強穩住身形。
“你幹嘛?”
這話幾乎算得上是明知故問了。
陸思淵背對着她,聲音有些發悶,但異常清晰。
“上來,帶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