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日子裡,他實在控制不住去多想。
心中隐隐有了期待,腳下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冬天晝短夜長,學校專門調整時間表,提前放了一節課,現在才五點,天已經有了變黑的趨勢。
盡管光線不好,但陸思淵還是在走出巷子的瞬間,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槐樹下的宋漁。
女生沒再穿着那身藍白色的校服,換了件米白色的毛絨外套,襯得原本就巴掌大的臉更小了。
她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思淵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緩聲開口:“要給我什麼?”
宋漁倏然擡頭,一雙圓眼在暮色裡亮得出奇。
看得人心都跟着一顫。
“你來啦?”宋漁跳下來,拍拍放在身側的黑色包裹:“這個,給你的,生日禮物。”
陸思淵剛才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壓根沒注意到旁邊還有東西。
順着看過去,蓦地愣在原地。
那形狀他太熟悉了,是把吉他。
“愣着幹嘛,打開看看?”宋漁說。
陸思淵沒動。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了,光線不好的緣故,他感覺到眼前有些模糊。
宋漁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幹脆自己上手去拉拉鍊:“看一眼呗,萬一你不喜歡,我還能拿回去找人家換。”
陸思淵垂在身側的手無聲握緊。
他怎麼會不喜歡呢?
隻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歡。
更何況這個禮物完全送到了他的心坎裡。
心緒流轉間,宋漁已經把吉他從包裡拿了出來。
有着跟他曾經那把幾近相似的外表,無論是從顔色,形狀到大小,都差不多。
在這座小城市裡,不敢想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找出這樣一把吉他。
“幹嘛?不至于這麼感動吧。”宋漁拎着吉他,不管不顧地往他懷裡塞:“拿着,試試看。”
她說着作勢就要松手。
陸思淵吓了一跳,怕把吉他摔了,匆忙伸手去接。
目的打成,宋漁複又坐回去,手撐在身體兩側,晃了晃腿,眼尾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片刻沉默之後,陸思淵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
修長手指狀似随意地在琴弦上撥弄了下,很快消散在迎面出來的寒風中。
天冷,又剛好是吃飯時間,胡同口破天荒地連個人都沒有。
宋漁縮了縮脖子,半張臉都埋到毛茸茸的領子裡去了,以此來抵擋寒風侵襲。
隔了幾秒,身邊響起男生熟悉的聲音,帶着點鼻音,發悶,估計是凍的。
“謝謝。”他說。
“謝什麼。”宋漁甕聲甕氣地說:“我們是朋友啊,送個禮物不是天經地義嘛!”
陸思淵沒吭聲,低頭把吉他的音調準,随手彈了起來。
他這次沒有開口唱歌,隻有吉他低沉而緩慢的旋律飄蕩在耳邊,莫名透着一股落寞的感覺。
路燈不知道何時亮起來的,橘色的光打下來,在兩人身後投出一團黑影。
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她的,還是他的。
一首歌彈完,宋漁從木床上跳下來,蹦跶着緩和了下凍得有點發麻的雙腳:“彈得不錯,但是好冷,我要回去了。”
陸思淵擡頭看向她,依舊坐在原處。
見他沒有起來的意思,宋漁實在冷得受不了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哦,對了,生日快樂,我感覺你好像不大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麼好的日子,還是得開心一點。”
陸思淵勾了勾唇。
宋漁也跟着笑起來,旋即又“斯哈”着把脖子縮重新縮回去:“我真不能跟你說了,拜拜!”
陸思淵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巷口,左手逐漸用力握緊。
直到琴弦嵌進肉裡帶來輕微刺痛感,這才松開。
另一邊。
宋漁開始時還裝模裝樣的,等到一離開陸思淵的視野範圍,撒腿就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外面待了太久,臉頰開始隐隐發燙。
房子裡開了空調,她坐在沙發上緩和凍僵的手腳,眼神盯在一處,視野逐漸模糊。
又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在安靜的室内乍響。
宋漁陡然回神:“喂,媽?”
“我給你留了錢,就放在鞋櫃上面,你看到了嗎?”馮秀美問。
“沒注意,我過去看一眼。”宋漁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門口,果然看到盒子下面露出紅色一角。
她抽出來,對着電話道:“找到張一百的。”
“嗯。”馮秀美那邊聽起來很亂,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你先将就着出去吃碗面之類的,等你表姐明天結完婚我就盡快趕回去。”
正說着,有人喊她名字,似乎有事要問。
宋漁趕緊讓她去忙:“哎呦,我都這麼大了,你放心,肯定餓不死。”
“德行~”馮秀美笑罵了句,又說:“按時吃飯啊!”
然後這才挂了電話。
不提醒還好,被她一說宋漁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低頭看了看衣服還在身上穿着,幹脆利落地把新到手的百元大鈔往口袋裡一塞,蹬上雪地靴就出門了。
禮物送出去了,又喜獲money,宋漁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哼着歌往巷子外面走,打算去不遠處那家店吃完牛肉拉面,再加個炸蛋。
正想着呢,她突然一怔。
幾米開外的地方,陸思淵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似乎連姿勢都沒怎麼變。
他頭頂的槐樹早就掉光了葉子,光秃秃的樹枝在寒風中不斷搖擺,連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晃。
宋漁的心沒由來得緊了下。
她抿了抿唇,邁步上前,輕聲問道:“怎麼還沒回去?”
“不想回去。”
陸思淵聞聲擡頭,在冷風裡坐久了,一開口嗓音啞得他自己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兩人對視了足有一分鐘。
“你帶身份證了嗎?”宋漁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