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次把試圖把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湊成一個,宋漁總覺得尴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餘宵。
可偏偏他用一種極為強勢的姿态闖入她的生活,不留空隙。
餘宵依舊每天定點出現,不像開始那樣打個招呼就走,他會留下來幫忙幹些零碎的工作,然後點個外賣,連帶着她那份。
宋漁說不出來趕人的話,隻能默默把錢轉給他,盡管他一次都沒有收過。
一場秋雨一場寒,在接連下過三場雨後,北京徹底進入深秋,每天早上都能在路邊看到堆積成山的樹葉。
還有半個月才供暖,哪怕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七年,但宋漁依舊覺得這段時日很難熬,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個球,被子、睡衣全部換成冬季版本,一有時間就跑到店門口曬太陽。
這天晚上回到家,宋漁沖過澡,趕緊掀開被子鑽進去,轉身時不小心碰倒了立在旁邊的相框。
她伸手要去扶,視線掃到陸思淵,指尖蓦地懸在半空中。
光線晦暗間,眼前莫名出現了一張臉。
宋漁吓了一跳,“啪”地将照片翻過去。
神經。
-
隔天,店裡事情不多。
宋漁坐在前台後面發呆,莫名又想到昨晚那件事,總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她拿起手機,打開搜索軟件,敲字“把一個人的臉帶入成另一人是為什麼”。
頁面跳轉,三個大字赫然跳入眼簾。
【妄想症】
“……”
宋漁忍着往下看,越看越覺得症狀相似。
百度說,可能是因為對一個人的執念太深了,才會産生這種錯覺。
宋漁深以為然。
接到李希電話的時候,她正在搜索最近的心理咨詢師。
“小漁兒,你在幹嘛?”李希興奮的語氣幾乎要溢出屏幕。
“還能幹嘛,在店裡咯。”宋漁被她感染,心情跟着好了不少,順手退出搜索軟件,揶揄道:“我還以為忙着談戀愛,早把我給忘了呢。”
“哪能啊。”李希說:“那天晚上喝完酒,第二天我就被領導拎去出差了,這陣子可把我給忙壞了。”
宋漁當然知道,之前就在她朋友圈看到了,發圈時間基本都在淩晨三點之後,像是在過美國時間。
李希又問:“那你現在忙嗎,咱們出去搓一頓呗。”
想到網上的建議,說最好出去散散心,轉移一下注意力,宋漁決定試試看。
她剛要張嘴,忽然聽到電話那端遠遠傳來一聲:“寶貝。”
緊跟着是一陣腳步聲,李希似乎走開了,隐約聽到她在跟誰說話。
其實不用猜都知道,能叫她寶貝的也就隻有那一個人。
隔了幾秒鐘,手機又被拿起來,李希問:“小漁兒,你想吃什麼?我現在過去找你啊。”
“别了。”宋漁笑說:“我可不想去當電燈泡。”
“就姐妹局,我不帶他。”
“别介,我以後還想去酒吧蹭酒喝呢。”
玩笑過後,宋漁正色道:“今天真不行,我得回去給我媽過生日。”
馮秀美從前是不愛過生日的,也就最近這些年,忽然開始重視每個節日,還要求她必須回家。
“阿姨生日啊,那是不行。”李希叮囑她:“幫我問聲好。”
“知道。”
挂斷電話後,宋漁看了眼表,估計着時間差不多了,打算提前關門回家。
她想了想,還是給餘宵發了消息,以防他過來撲空。
同一時間,滬城飛往北京的飛機上。
曹特助合上筆記本,擡頭對前來發餐的空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空姐會意,遞上礦泉水和三明治後繼續往後排走。
曹特助擰開瓶蓋抿了口,側頭看向身旁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
一雙長腿屈在狹小的空間裡無處安放,身上氣度與周邊格格不入。
這趟行程是昨天臨時決定的,來不及預約航線,隻能坐普通飛機。
他們上午剛到滬城,處理完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按正常情況應該明天再回,可老闆堅持要求預訂最近一班的飛機。
時間緊迫,曹特助再三協調也沒能訂到頭等艙的票,隻能硬着頭皮跟老闆彙報情況。
結果老闆說什麼?
經濟艙也行。
如此急切,要不是跟了老闆這麼久,他都要懷疑老闆是不是着急回去見哪個小情人了。
-
宋漁鎖好店門,先去街對面那家蛋糕店拿了提前預定好的生日蛋糕。
回到家的時候,整個樓道裡都飄着飯菜的香氣。
開門進屋,馮秀美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迎上來,廚房裡有笑鬧聲。
“來,嘗嘗味道怎麼樣。”
“唔,不錯,但是不是有點淡了。”
“嗯,好像是,那再加點鹽。”
“那肉再炖幾分鐘吧,你不是牙不好嘛”
“……”
宋漁頓了頓,半晌,直到廚房裡的說話聲停了,她才喊了句:“媽,我回來了!”
“哎呦,回來的正好。”馮秀美快步出來,接過她手中的蛋糕盒,嗔怪道:“不是讓你買個小點的就行嘛。”
宋漁笑笑:“你過生日嘛。”
“行,你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
……
偌大的飯桌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盤子,其中不乏好幾道海鮮,都是晉水的做法。
面對熟悉的味道,宋漁卻顯得興緻缺缺。
她全程低着頭,默不作聲地聽着對面兩人說話,筷子隻伸向面前離得最近的兩盤菜。
馮秀美用胳膊肘碰碰鄒勇軍,眼神不斷往對面飄。
接收到妻子的暗示,鄒勇軍清了下嗓子,狀似無意地問:“小漁,最近醫院生意怎麼樣?”
突然被問到,宋漁先是一愣,随後說::“還好。”
禮貌又疏離的回答。
宋漁本以為對方會就此終止對話,剛伸出筷子,又聽他說:“忙不忙?人招到了嗎?别累壞身體。”
明明是關心的話,她卻覺得莫名抵觸。
在青春期,那個普遍叛逆的年紀,馮秀美曾經很驕傲地跟身邊的同事、鄰居說:“我家小漁很乖,從來不跟我們頂嘴。”
宋漁也一度以為自己沒有叛逆期。
直到幾年後,她才發覺,原來不是沒有,就是還沒到時候罷了。
唯一跟那個年紀不同的是,她學會了隐藏。
“嗯,我知道。”宋漁含糊應道。
她又匆匆扒了幾口飯,而後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吃這麼少?”馮秀美看着她碗裡還剩下的大半碗飯,不由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