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28日,華沙守軍司令與德軍第8集團司令布拉斯科維茨将軍簽訂降約。
根據降約規定,德國對于波蘭平民和負傷的士兵應給予救濟,而對于被俘波軍應盡量維持其軍人的榮譽。波蘭軍官被準許保留其軍刀,士兵則在進行必要的處理之後,即可重獲自由。
這算是個君子協定。
德國有選擇遵守或不遵守的權利,但波蘭無力承擔對方不遵守的後果。
德國空軍向華沙投下了約560噸高爆彈和72噸燃/燒/彈,整座城市在轟炸之下已然淪為廢墟、滿目瘡痍,市中心遭到嚴重破壞,全市40%的建築物受損,10%的建築物被毀。
華沙醫院大部分基礎設施都受損嚴重,醫院裡到處都是碎石瓦礫,勞拉透過一樓的窗戶向室内看去,屋頂已經完全坍塌變形,鋼筋水泥裸露,牆體裂痕蔓延,大塊碎石從屋頂掉落,将病床、桌椅和醫療器械全部砸爛。
幸存的醫護人員搭建起臨時病房,狹小陰暗的過道裡擠滿了受傷的難民、産婦和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但這些“閑雜人等”很快就被清洗,有價值的醫護人員則被留下,他們木讷地站成數排,聽從命運的安排。
在德軍的火力“掩護”下,德國醫療部隊順利接管了華沙醫院,陸軍野戰醫院搬遷,直接以華沙醫院為新的據點,德國紅十字會成員随之入駐。
因此當勞拉他們背着醫療包出現在華沙醫院的時候,這群波蘭人麻木不仁、悲憤和恐懼的臉上露出了備受侮辱的神色,他們必須服從德國軍方醫療部隊的調遣。
他們曾以希波克拉底的名義起誓: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
于是有人選擇憤怒和奮起反抗,在槍聲過後,死去的人溫熱的血濺了滿牆,而選擇活着的人則陷入了沉默。
從今往後,他們的良心在活着的每一天都将備受煎熬,家國淪陷,手足身死,他們還要在侵略者的鐵蹄下忍辱負重、苟且偷生。
但死亡不值得用更多死亡去挽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勞拉能理解這群波蘭人的憤怒,但他們确實挺會看人下菜碟的。
因為性質比較特殊,德國紅十字會不像軍醫,大部分是普通員工和志願者,本身沒有軍方背景,雖然主席被黨衛軍高級醫療官格拉維茨上将給挾持住了,但整體還是處于一個比較尴尬的位置。
屬于是軍方派遣的一切任務德國紅十字會必須服從,但是内部有什麼問題請不要麻煩軍方,我們很忙的。
柿子要挑軟的捏。
勞拉歎了口氣,每一次隻要她短暫離開回來後就會發現她的食物和水被人惡作劇了,第一次是餐盒莫名其妙掉到地上,第二次是她的面包不翼而飛,這次直接是往肉上抹了一層不明物體。
等她問起,也沒有人知道,這幫波蘭人則冷漠地看着她。
但勞拉也不好發作,因為目前隻有她一連好幾次碰上這種倒黴事,而她更不可能像德軍一樣随随便便暴起給他們來上一槍,因為德國紅十字會是個人道主義組織。
前線物資緊張,但不得不再次浪費食物把飯盒扔進垃圾桶,她厚着臉皮找後勤部隊再要了一份,對方又是用看豬一樣的鄙夷眼神看她。
“多吃一點怎麼了?”勞拉敲了敲桌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一線部隊的工作量是你們後勤兵無法想象的。”
後勤兵看了她一眼,忽然把手裡盛湯的大勺子哐當一聲扔下,行了個标準的軍禮: “長官!”
勞拉吓了一跳,急忙回頭。
竟然是阿德裡安的副官,也就是那個倒黴的、曾經被勞拉迎面吐了一臉的家夥。
“穆勒醫生,這是上尉給您的東西,請查收。”格爾立定行了個禮,把懷裡抱着的一大袋子東西遞給她, “上尉目前還在指揮部,不能親自轉交。”
“什麼?”勞拉有些疑惑地接過, “阿德裡安給我的?”
“隻不過是一些食物,但前線物資緊張,通常會優先配給一線軍隊,”格爾說, “軍官份例比較充足,上尉認為您會需要這些東西的。”
熏香腸、腌火腿……勞拉瞪大了眼睛,噢我的上帝,他們竟然還有糕點!
德國野戰部隊通常隻有集團軍和師級的後勤單位有面包連,如果前線條件允許的話,面包師時常會花心思做點别的花樣的面包和糕點,來調劑一下枯燥的前線生活。
在野戰炊事部隊中,除了面包連,還有專門殺豬宰牛制作肉食的屠宰連,為了滿足全師1萬多名軍士日常的肉類需求,每天要宰殺大約15頭牛、120頭豬或240隻羊,并制作成3噸香腸。
當然,嚴謹的德國人從來不會浪費,他們會充分利用剝皮去肉後的動物骨骼和内髒,就連眼珠他們都要收集起來,而剝下來的皮毛在統一清理後會轉交給後勤部門加工制成皮革制品……
為了支持這一切,他們還有專門熏制香腸的卡車,以及冷凍儲藏肉類的冷櫃車,并裝備10-15千瓦的發電機拖車來維持設備運行。
一想到一群裸着上身、肌肉精壯的德軍男模在轟隆隆的絞肉機聲中喊着口号,呼哧呼哧地揉面發糕、殺豬宰牛,用力時上臂的肌肉噴發隆起,汗水從鬓邊滑落,帽檐上的徽章閃閃發亮……勞拉就覺得餓得不行。
大家都是一線人員,和軍隊比起來,德國紅十字會的夥食簡直就像在吃屎。
于是勞拉看對方的眼神越發熱切,這令格爾不得不警惕起來,一些不太美好的畫面逐漸在他的腦海裡緩緩浮現。
對于阿德裡安的慷慨解囊和雪中送炭,勞拉表達了作為醫生的最高謝意: “如果你們受傷了,盡管來找我。”
“……”這位副官的嘴角抽了抽, “不必感謝,舉手之勞而已。”
“噢,對了,”勞拉攔住正準備離開的格爾, “阿德裡安最近怎麼樣了,我是說上次弗裡奇上将那件事,他看起來不太好。”
“上将的遺體已經在柏林安葬了,等這場戰役結束後,師部會返回德國。”格爾頓了頓,還是說道, “穆勒醫生,死亡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無論多麼悲痛,我們絕不會因此停下腳步,上尉也是一樣的。”
格爾以近乎冷酷的語氣平靜地說道: “因為軍人屬于帝國,而不屬于自己。”
1939年10月3日,波蘭羅茲和克拉科夫軍區成立,分别交由龍德施泰特上将和利斯特将軍指揮。
德國元首希特勒任命漢斯·法郎克和阿圖爾·賽斯·英誇特為民間領袖,法郎克同時兼任所有占領區的“最高行政首長”。
1939年10月6日,最後一支波蘭正規軍停止抵抗。
至此,波蘭全境淪陷。
德軍駛入華沙,在此舉行閱兵儀式。
華沙街頭被清理幹淨,封鎖住了主要街區,禁止閑雜人等誤入。
希特勒及國防軍高層站在儀式看台上,身後的背景是一面巨大的納粹卐字旗,他們興緻勃勃地觀看着這場德軍勝利遊行,等待檢閱德國的精銳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