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
“……”弗朗克噎了一下,“為、為什麼呢?”
“因為扔垃圾桶了。”
弗朗克覺得自己突然有點心梗,但他死也要死個明白:“為什麼要扔垃圾桶呢?”
“因為不喜歡。”
貝拉微微一笑,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弗朗克垂死掙紮,他堅強支撐道:“不、不喜歡什麼呢?花?賀卡?還是珠寶?”
“不喜歡你。”
弗朗克聞言深吸一口氣,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但親耳聽見的那一刻還是他的心肝脾肺還是狠狠地受傷了。
但再怎麼受傷也比不上貝拉。
讓美麗的女人為之傷心落淚說出去固然是件很驕傲的事情,但被美麗的女人弄得傷心落淚就聽起來不是那麼光彩了。
這如同百合般清麗動人的少女,曾經在半年前用熾熱真摯的語言向他熱烈告白,如今她看向他的眼神,宛如複仇的貞潔女武神。
弗朗克覺得自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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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夏季,德軍占領巴黎。
法國慶典。
時隔一年,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重現,但貝拉已經不再是一年前那個懵懂慌張的姑娘了,她變得沉穩老練了許多。
因此當有年輕士兵邀請她跳舞的時候,貝拉沒有拒絕。
她施施然步入舞池,雖然跳得還是不太好,但她沒有停下來。
貝拉看着自己飛揚的裙裾,眼前陌生的年輕男人,她想起第一次跳舞時的場景,她踩着旋轉的舞步,記憶中的那張面孔在人群裡漸漸重疊。
弗朗克正端着酒杯和其他軍官及幾位法國女人談笑風生,似乎從未注意到她。
隻是看了一眼,腳下便亂了舞步,她的舞伴笑道:“你在看誰?或許,此刻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貝拉道了聲抱歉,回過頭來看向她的舞伴,他看起來和她一樣年輕,一樣的局促不安。
年輕的士兵似乎是第一次上戰場,今夜的勝利和慶祝讓他格外興奮。
他熱切地同貝拉說起了許多前線的見聞趣事。
一舞畢,音樂聲才停歇片刻,那邊突兀地響起清脆動人的笑聲,是那幾位法國女郎被弗朗克逗笑了,她們燙染着時尚的卷發,穿着露背的低胸晚禮服,那麼豔麗庸俗,又那麼美麗動人。
英俊挺拔的德國軍官和美麗纖細的法國女郎,怎麼看怎麼相配。
貝拉低頭看着自己不夠飽滿的胸部和有些粗壯的小腿,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沒有騎士的公主,仍舊是個平凡少女。
她忽然生出些自慚形穢的感覺,有種落荒而逃的沖動,而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了,她很失禮地丢下了自己的舞伴獨自離開了。
夜風撩動露台上的白紗,貝拉扶着欄杆往下看,覺得頭暈目眩。
底下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巴黎的街頭擠滿了縱情聲色的德軍,他們臂彎裡挽着美麗的女人,沉浸在溫柔鄉裡,在酒精和音樂的刺激下生出蓬勃晦暗的欲。
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你再往前走一點,就會掉下去了。”
貝拉沒有說話,一動不動。
就連弗朗克上前牽住她的手,将她拉回來離欄杆遠了一些,她也無動于衷。
“貝拉?”
“你會和她們睡覺麼?”她忽然問道。
弗朗克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有些猝不及防:“……為什麼會這麼問?”
“你看起來和她們很親密,”貝拉轉過頭說道,“那些法國妓/女。”
“什麼?不,”弗朗克搖搖頭,“她們并不是妓女,而是幾位十分有教養的淑女。”
“不是嗎?他們都這樣說,德國男人把巴黎變成了他們的妓/院。”
弗朗克皺起眉頭,這種說法雖然……但他不可完全否認,隻是,為什麼她會這樣說?
貝拉将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我有些累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弗朗克說道。
“不用了,”貝拉沒看他一眼,徑直往前走,“我和穆勒醫生一起回去。”
“她今晚不會回去了,”弗朗克轉過身,替她推開了門,他低頭看着她,“半個小時前,她已經和阿德裡安離開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德國紅十字會的女性輔助員被安排暫住在巴黎近郊的莊園,”他看了看腕表,“外頭下着雨,道路泥濘,等晚宴結束再安排車輛回去的話,估計要淩晨才能回到了。”
貝拉停住了腳步。
“他們在麗茲酒店給我留了一套房,你可以先去那休息一晚。”弗朗克說道。
貝拉緩緩擡頭看他,臉色忽然有些難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他明明是在關心她,可她隻感到一陣無端的煩悶。
“不……”她再次重複道。
弗朗克歎了口氣,似乎是覺得為難:“貝拉,這裡不是柏林,我們才占領巴黎不久,處處都充滿了危險,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獨自回去的。”
“聽話,好麼?好姑娘。”他又在哄着她了,把她當成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你把我當成什麼?”貝拉有些結巴地問道,夜色掩映下她的臉漲得通紅,“什麼也不懂的小女孩?”
弗朗克簡直摸不着頭腦:“什麼?我把你當朋友啊,” 半晌,他恍然大悟道,“噢,誰教你這些事情的,是不是勞拉?我早說叫你離她遠點了,自從阿德裡安跟她在一起之後,我感覺他整個人都變得銀蕩了不少。”
貝拉看着他,忽然生氣道:“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想和你睡覺。”這年輕女孩說道。
“如果做不到的話,那就離我遠點,”貝拉看着他,眼神平靜,理直氣壯,“畢竟我還年輕,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了。”
弗朗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