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站着不動,氣定神閑,周圍的忙碌的仆從不約而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程時茶的回應關乎着他們日後的抉擇。
剛死了丈夫的女人有些厭煩,她抽出挂在腰間的劍,因為寬大厚實鬥篷的遮擋,無人發現那柄劍的存在。
劍芒出鞘,寒風吹過,管家回神,就見脖子上橫着柄利劍,鋒芒畢露。
頸間有濕熱的液體流下,極寒的隆冬裡,他硬是出了層冷汗。
哆嗦着唇,管家想後退,可雙腿僵直,不能挪動半步。
好在夫人沒有要了他的命,隻是放下劍,一雙鳳眼掃了過來。
他立馬扇了自己幾巴掌,脆聲響起,顯然下了狠手,他臉皮抖動,語氣讨好道:“是我太古闆了,夫人想如何便如何。”
程時茶走進靈堂,拿起旁邊的紙錢,給剛病死的丈夫燒了幾張紙,等管家凍得瑟瑟發抖,方才道:“先下去吧。”
管家如蒙大赫,在青竹怒視的目光下慌忙跑出了院子。
正在“忙碌”的丫鬟小厮們見此熄了心思,低頭老實幹活,這般說不出口的心思升起得快,見到程時茶的劍時也消失得很快。
院子裡一時安靜下來,唯有屋檐下冰柱掉落在地的聲音。
程時茶将佩劍放置一旁,那劍通體潔白,線條鋒利,刻着花紋的劍鞘上隻綴了塊小巧的玉佩。
謝大公子病死前曾有預感,他瘦得脫了相,往日溫潤如玉的形象蕩然無存。
隔着簾子,他大而亮的眼睛布滿了瘋狂,他向程時茶提了個建議,說是要把自己的指骨磨成粉,鑲進程時茶的佩劍裡,好讓她日日把玩。
他受不了死之後程時茶另覓新歡的場景,但又不願她無人照料,于是想了這麼個“好主意”。
程時茶果斷拒絕,謝大公子謝玉琅才遺憾歎息,轉而将自己從小佩戴的玉佩鑲進劍鞘。
這時,屋外傳來“簌簌”的踏雪聲,有人走了進來,一大片陰影将程時茶籠罩其中。
她聽見一道低沉冷淡的聲音:“大嫂。”
那人帶着一身風雪,不由分說跪在程時茶身旁,低頭燒了幾張紙。
橙色的火光中,她隻看見那人結冰的長發以及漠然的眼睛。
程時茶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燒完後,謝玉階起身,他身形颀長,站直後程時茶隻到他的胸口。
他低頭看着第一次見面的大嫂,倏而扯了笑,從邊疆奔來的冷血怪物披上了人皮。
他有些不适應地問程時茶:“大嫂,這段日子可好?”
程時茶面對眼前微鼓的肌肉,抿住了嘴,原主養在深閨,身體嬌弱,身量自然不高,可她沒想到直面男主時這身高确實是有點尴尬。
不等程時茶回答,謝玉階自言自語:“我來的路上聽聞管家得罪了大嫂,可忠仆難得,還請嫂嫂見諒。”
說到最後,他甚至親昵地稱呼程時茶為“嫂嫂”。
留着同樣血液的哥哥躺在棺椁裡,謝玉階卻沒有絲毫忌諱地欺負剛守新寡的嫂子。
程時茶上前一步,兩人距離拉近,甚至到了越矩的地步。
謝玉階沒有後退,眼底冷冷看着她。
不料一個冰涼的物體滑入領口,掉進了他的胸口,他驚愕擡眸,隻聽見那所謂的大嫂略帶嫌棄道:“太大了,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