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之頭皮一麻。
連忙轉身,恰好撞進季霖黑沉的眼中。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二十厘米。
吓得她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老大?”
“這個故事已經快結束了,怎麼樣,有什麼收獲?”語氣就像領導對下屬的定期視察,簡言之一下子緊張起來,像考試似的琢磨了半天。
半晌憋出來一句,“收獲了……原來我不是最膽小的!”
“……”
一臉我就知道你嘴裡蹦不出什麼象牙來的表情。
季霖站在紛紛大雪中,不消多會,他的身上就堆起了一層細雪。
如同一隻從雪山深處走出的精靈王,他的臉蒼白到仿若透明,還能看見在他皮膚下的細小血管,手臂上的繃帶落上松軟的雪花,洇濕了一塊淺淺的痕迹。
季霖的長相又貴氣又陰郁,兩者混合,又奇妙的碰撞出絕佳的視覺效果。
他挑起眉尖,眼底沉的像是天邊湧來的陰雲,問她:“還有呢?”
簡言之:“還有……啊!”她突然想起來還要幫女主刷好感度!
“我發現!尤清芸的觀察力是真的很強,性格又好,說不定等遊戲結束的時候,她會變成成績第一名的玩家……”說的正興起,一個餘光瞥見季霖微沉的臉。
她唰地閉上嘴巴。
差點忘了,遊戲是面前這位做的。
要是那麼輕易被通關了,不高興的是他,吃苦頭的就是她了!
“不過老大,這個遊戲……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簡言之鬥膽問了一句。
季霖唔了一聲,擡起骨節分明的手,視線放在修長的指節上。
他語氣慵懶,“你覺得少了什麼?”
“少了……任務!”簡言之掰着手指計算,“老大你看,他們把故事都差不多捋出來了,但是少了一個通關條件,不然故事有了,也無法結束啊!”
“……”季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雙煙灰色的眼眸中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
簡言之沒有看清。
季霖欣慰的說:“看到你适應的那麼好,我就放心了。”
簡言之:“……嗯?!你是認真的嗎,老大???我一點都不适應的啊!”
她哭喪着臉,“要不,我還是回去幹力氣活吧,其實我玩遊戲真的很糟糕的,老大,老大???”
才一個不留神,季霖就又不見了。
隻在空氣中留下輕飄飄的一句,“想想誰是這個故事的主角,TA想要什麼,就給TA什麼。”
簡言之走在往回的路上。
一直在想季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個喜歡糊弄的性子,既然說了這句話,就一定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季霖做出的惡鬼遊戲,絕大部分素材都是他手底下的小弟提供的。
當人死後,心中有執念,就會變成惡鬼。
他們偏執又可憐,一不留神,就會永遠困在自己制造出的噩夢中沉淪。
季霖擁有把他們從噩夢中拉出來的能力。
從此,惡鬼失去那段痛苦的記憶,成為了他的小弟。
而那段記憶,就會成為一個遊戲的背景故事。
這個故事裡,一共出現了三個主角。
神婆,松康平,程麗莎。
但隻有一個才是這場噩夢真正的主人。
從TA的視角來看。
無方村村民們無比相信神明的存在,不認為是迷信,而神婆則是嚴肅、兇惡而不留情面的。
其中符合條件的就隻有……程麗莎。
如果這場執念是程麗莎的。
如果她一直在等,那個約好了要帶她離開無方村的松康平。
但是等不到。
為什麼會等不到?
——
這邊,尤清芸把日記本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
等她合上,忽然發覺簡言之離開的時間好像太久了。
擔心她遇上危險,正要站起來去找她。
門猛地被推開。
聽見了簡言之略顯歡快的嗓音:“我想起來了!是雪山!”
“什麼?”尤清芸問。
簡言之解釋:“在我夢裡不停行走的松康平,他的四周都是雪山,他一直被雪山包圍着,所以才怎麼走也走不出去,因為他的前後左右都是看不到盡頭的雪山!!”
“所以說——”
“我們可以在雪山裡找到松康平!”
尤清芸:“你真的很棒,小姑娘。”
簡言之忍不住彎起唇角,不過她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她還不太明白的問題。
“可是,為什麼他在雪山裡一直走?被困在裡面了嗎?”
這個問題……
尤清芸輕搖手裡的日記本,說:“我想,他大概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簡言之一驚:“死了很多年??”
尤清芸:“沒錯。”
她拉住她的手,轉頭支使墨清和,“師兄,我和小姑娘先去村子後面的雪山,麻煩你把其他兩個人也帶過來,大家一起越快找到越好!”
墨清和點頭:“放心吧。”
三個人兵分兩路,簡言之和尤清芸很快到了山腳底下。
入目一片晶瑩的雪白。
尤清芸叮囑簡言之:“松康平很有可能被埋在哪裡,找的時候要小心,不要引發了雪崩。”
她點點頭。
雪山實在大,一時半會找不到。
又過了一段時間,墨清和帶着其他兩個人來了。
在路上,他大緻和他們解釋了現在的情況。
人一多起來,找東西就會輕松許多。
大概是意識到這個狀況,雪山微微顫抖,像是有什麼從内部發出了巨大的悲鳴。
許多松散的雪層開始簌簌的往下落!
陳亞楠一腳踩空,“啊!”
尹軒民扶起她:“不好了,是不是要雪崩了。”
墨清和:“師妹!”
意識到不對,尤清芸并沒有第一時間跑開這片危險之地,而是輕蹙眉頭。
很快找到了附近唯一一片沒有動靜的地方。
在此刻顯得格格不入。
“……越是着急,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她繞開危險的位置,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挖,“神婆,你實在太沉不住氣了!”
緊随身旁的簡言之察覺她的表情不對,連忙一起去挖。
話音才剛落,她的手就碰到一片不同質感的冰涼。
是冰塊!
與此同時,雪山的轟隆聲更加明顯。
數不清的雪塊砸到她們身上,就連腳下的地都變得岌岌可危。
簡言之仿佛沒有感覺。
她速度極快的把雪扒開,下面露出一張熟悉的男人臉龐。
隔着一層厚厚的冰。
松康平被凍在方方正正的冰塊裡,就像從冰湖裡撈出來的神婆一樣。
靜靜的躺在這副冰棺材裡。
簡言之手下暗暗用力,叭的一聲把他從雪裡拔了出來。
然後順手往遠處的空地上一擲!
冰塊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順暢的弧度。
“我們快跑!”
簡言之一把拉起被震撼住的尤清芸,踩着松軟的雪,一路狂奔到了安全地帶。
其他三個人姗姗來遲。
墨清和的臉上也有些驚歎,“小姑娘,你跑的可真快。”
——“你們這些可惡的外鄉人!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雪山終于停止了顫抖。
在變得一片狼藉的雪堆中,走出了一個僵硬的軀體。
她的臉上布滿冰霜,不正常的扭動着身體。
腳下踩過的地方都覆上一層薄薄的冰塊。
尹軒民驚道:“是神婆?她不是被扔到冰湖裡了嗎?”
陳亞楠打着寒顫,“那、那她就是鬼喽?”
尤清芸盯着她扭曲的臉孔,“神婆,你做的錯事太多了,不要一錯再錯了。”
“不!那都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是無方村毀了我的一生!”
“你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錯嗎?”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遭遇不該成為你作惡的理由。”尤清芸目光冷然,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日記本,翻開一頁。
上面是空白的,但前面的一頁被撕下來了。
神婆的神情一僵。
尤清芸繼續說:“還記得嗎,被你親手推下冰湖的,你的兒子。你大概忘記了當時寫的太用力,哪怕撕了那張忏悔的紙,下面那頁還是能看得出那些字痕。”
“所有做錯過的事,你都知道,卻不願意面對,不願意承認。”
她一字一頓道:“甯願将錯就錯,把一切都毀掉。”
因為被一句話激怒,失去了理智。
失手把兒子推下冰湖。
松康平死後,還把一切罪名強加到了程麗莎的頭上。
為了洩憤,将她當做祭品,殘忍的折磨,最後也扔進了冰湖。
一旦說過一次謊言,就要用更多的謊去掩蓋。
那些被囚禁在地底下,失去了鮮活的生命的女孩。
她們被撕去臉,變成注定的祭品。
神婆的秘密被徹底說中,她惱怒的嘶吼,神情癫狂:“那又怎樣,我絕不可能讓他們在一起,我要永遠的脫離這裡!!”
手一揚,她身後所有的雪都化成冰,朝他們襲來。
站在最前面的墨清和和尤清芸躲閃不及,被一瞬間凍成冰塑。
簡言之瞳孔一縮,就是這個!
神婆把松康平一直困在雪山,所以冰湖裡的程麗莎才等不到他!
可她現在脫不開身。
簡言之一個閃身,餘光看見了躲在冰塊後面的兩個人。
她選了相反的路跑去,臨走前朝他們丢去一句話。
“我來擋住神婆的注意力,你們快去,把松康平的屍體扔進冰湖裡面!”
陳亞楠:“丢到冰湖裡?”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聽從照辦了。
剛剛看簡言之的一甩那麼輕易。
結果兩個人一搬,才發覺這個冰塊有多麼的重!
兩人費了半天,又不敢鬧太大動靜,把松康平那塊冰又推又拽,終于來到了冰湖。
因為有上次的陰影在,陳亞楠不敢靠近。
她說:“我們隻要扔下去就行了嗎?”
尹軒民:“應該是。”
而此時的冰湖不再平靜,透着一股詭異和危險的氣息。
陳亞楠不敢再往前,“那個,你能去扔嗎,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尹軒民聞言,過去推了推,一臉無奈,“太重了,我一個人實在推不動,要不然我們一起搬到湖的邊緣,我再使全勁給它撞下去。”
“那好吧……”
陳亞楠信以為真,過去幫他一起推。
她一邊推,一邊說:“剛剛真的好危險,我們推完還要回去嗎,怎麼辦,他們是不是都會被那個神婆弄死……”
臨近湖邊,尹軒民的眸色逐漸暗下去。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先一步松開了手。
對方太久的沉默,讓陳亞楠背後升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回頭。
隻見尹軒民一改這些日子來的溫和,臉色沉的可怕。
她幹巴巴的問:“你怎麼了?”
“……陳亞楠,去死吧。”
“!!!”
陳亞楠躲開猛然撲過來的男人,一臉難以置信,“你說什麼,為什麼?”
她的後背硌在冰塊上,身後就是冰湖。
而前方逃走的路被他擋住。
尹軒民嗤笑:“陳亞楠,别裝了,你難道真的忘記我了嗎?”
陳亞楠崩潰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你!”
“哦,差點忘了,因為改名字,你一時沒認出來也正常。”尹軒民的目光很冷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當初沒能上同一個大學,我還以為我們這輩子都會見不到面了。”
他的語氣太熟悉,一瞬間讓她回憶起不堪的過去。
陳亞楠的瞳孔猛地一縮,“你、你是——”
“不,你冷靜、冷靜點!那些舊事,我們不如先出去,等通關了,有時間再慢慢聊!”
“……”
他沉默的向她伸手。
陳亞楠的心底一涼。
咕噜噜噜啦——
像是等不及,身後的冰湖忽地揚起巨大的浪花,将冰塊連同兩個人都卷了進去!
“唔唔唔——”
陳亞楠拼命的屏住呼吸,但還是在漩渦中嗆進了好幾口水。
在水中,她艱難的才能睜開眼睛。
恍惚間好像看見,緩緩下沉的冰塊化開,裡面遊出了一個男人。
他朝着更深處遊去。
陳亞楠驚慌的移開眼睛。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面目猙獰的尹軒民。
他胡亂揮舞着雙手,青筋暴起。
整張臉都變紫,像是被什麼勒住了脖子,無法呼吸。
不過幾秒。
他就癱軟了四肢,沒了聲息。
下一秒,她的脖子也勒住了。
這是什麼?
也要殺了我嗎?
不要……
我會死的……
我會死的!
我絕對會死的!!
陳亞楠瞪大雙眼,捂住脖子,痛苦的翻起白眼。
即将窒息的腦中倏地閃過一道白光。
【任務完成。】
“噗咳咳咳咳咳咳——”
陳亞楠嗓眼一下子灌入大量新鮮的空氣,她一個沒反應過來。
劇烈的咳嗽後,她整張臉都憋紅了。
眼睛裡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終于……任務完成了。”
就站在不遠處的尤清芸扶着牆,雙手都僵硬的沒了知覺。
她的臉色發白,聲音有些啞。
自從神婆将她和師兄凍上之後。
她就再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眼前也一陣陣的發黑。
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浸在萬年寒冰裡,所有的器官都被凍住。
直到看見一道白光閃過。
耳朵裡聽見任務成功四個字。
如果再遲一點,恐怕她和師兄的血液都要被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