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讓肆虐了一個晚上的狂風有所收斂,屋外的世界變得明亮而安靜了許多。
屋裡,兩個還在夢鄉裡的人依然在安睡。
程蔓難得睡過頭了半小時。
這在過年期間,她不管前一天玩多晚、幾點睡,第二天都會在生物鐘的提醒下準時醒來。
但是昨晚估計是突發事件讓她擔心受怕得有點傷神,今早睜眼時還感覺頭腦昏昏沉沉。
她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旁邊的被窩裡也有點動靜。
轉頭一瞅,孔令麒的頭晃了晃,已經幹了的毛巾滑落下來,緊閉許久的小眼睛終于睜開了。
他微微一側臉,看見了程蔓望着自己淺淺的笑意。
“姐,早上好。”
“小東西,早上好。感覺怎麼樣了?”
“我昨晚是發燒了嗎?”
“是啊,你昨晚回來的路上凍着了,快進門前就昏倒在雪地裡。幸好六子他們搭把手把你背進來,你當時都快我吓死了!”
“姐,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放心吧,我沒有那麼脆弱,我還要和你一起回上海戰鬥呢。”
程蔓欣慰地笑了,撿起毛巾在他眼角擦了一下。
“我等着呢。你再躺會吧,我先去洗漱。”
回到屋裡的程蔓把窗簾拉開一點點,陽光給房間裡增加了幾分溫暖。
“姐,我想上個衛生間,能扶我一下嗎?”
程蔓答應着,順手帶了件外套過來。
一個晚上沒活動過,包括睡覺翻身,孔令麒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在程蔓的幫助下慢慢坐了起來。
誰知道背剛離開床面,一陣痛感從腰上傳來,上半身瞬間失去了力氣,直直地倒了回去。
“姐,我腰疼……”
“是不是躺太久了?你側過來再試試。”
孔令麒試着翻過來再起,腰上的悶疼還是很明顯。勉強佝偻着背坐好,滋味依然不好受。
程蔓給他穿好拖鞋,問道:“能走嗎?”
“能……”
他扶着床邊費勁地站起來,雙腿直發軟。
程蔓緊抱他的胳膊穩住重心,感覺他頭上都有汗了。
剛想問點什麼,被孔令麒打斷了。
“還是先去吧,我有點憋不住了……”
短短的一小段路,倆人挪得似乎比昨晚還困難。
程蔓又不敢碰到他的腰,隻能攥緊手臂陪着一步步走。
等到他終于掩上衛生間的門,心裡緊張極了,生怕他在裡面又發生什麼事。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接近十分鐘等待的煎熬,程蔓等不及了,湊到門前敲了幾下,試探着問:
“你還好嗎?是不是拉肚子了?”
裡面隔了一會才回複。
“沒事,我馬上出來……”
一陣抽水馬桶的聲音響起,程蔓稍松了口氣。
可是又是好一會過去了,孔令麒還是沒出現。
程蔓坐不住了,敲着門再問。
“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可以進來看看嗎?”
話音剛落,虛掩着的門終于重新打開,孔令麒靠在門框上,臉色很難看。
“姐,我可能昨晚摔到腰了……”
程蔓心裡一緊,想起了他是仰着倒在門口的,會不會……
“你先回床上休息,來,扶着我。”
程蔓主動把自己的背都讓他搭着,另一隻手架着肩膀,像昨晚他護着自己一樣一點點挪回了床邊。
“你趴着吧,我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他額頭的碎發都濕了,還是默默地咬牙伏了下來。
程蔓把枕頭墊在他的下巴處,解下他的外套放在一旁,目光停留在了背上。
睡衣慢慢揭開,腰上隐藏的一切逐漸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脊柱旁邊有一塊若隐若現約兩指寬的淤青,不是很明顯,但是一下子就可以注意到。
“你的腰這裡磕到了,有痕迹!”
程蔓把拍的照片拿給他看。
“這裡,離我當年受傷的位置很近……”
“昨晚給你檢查的時候,沒發現這裡有情況啊!”
“那可能是躺一晚上沒翻身,後面才顯出來吧……”
程蔓心裡愧疚到無法原諒自己,眼前這個拼命保護她不受風雪虐待的弟弟,現在成了傷病交加的連累。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甯願他不要來東北,哪怕這輩子錯過,也不想他為自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她流淚的動靜還是被孔令麒察覺到了,扭頭沖她勉強笑笑。
“沒事的,敷一下藥就好了,大不了回上海再找醫生看嘛。我又不會殘廢……”
“不要胡說!”
程蔓閃電般捂住他的嘴。
“這不算小事,而且年還沒過完,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他順從地點點頭,在嘴上迅速做了一個拉上拉鍊的手勢,把胳膊疊壓在枕頭裡,歪着腦袋靜等了。
程蔓在急救包裡找了一會,卻沒有膏藥,隻有一瓶治療跌打損傷的外用劑。
湊合用吧。
“我準備擦了,你忍着點。”
“好。”
深紅色的藥水在程蔓的掌心蕩漾成一片漸漸帶上暖意的溫泉,濃重的味道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空氣。
孔令麒十分緊張,但是又不敢回頭去看。
背上的衣服卷了又卷,倆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程蔓的手掌輕輕覆蓋在了那個區域,感覺孔令麒慌亂地抖了一下。
貼着皮膚,她沒有馬上移動手,而是讓藥水原地滲透了一會。
原本涼意十足的藥,被她掌心的溫度捂熱了。
過了片刻,問道:“這藥感覺還好嗎,能不能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