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爽回來後,一家人将餐布上的剩餘食物清盤,一切收拾妥當,前往公園較為空曠的廣場附近。
河面上與山間吹來的風還是挺大的,正是放風筝的好時機。
孔令麒給兩隻風筝都拴好了線,重新加固了畫布的接頭。
田爽湊了過來:“媽,我幫你試試現在的風力好不好?”
“好啊,小心點,别被線劃到了。”
白獅帶着歡快的步子跑開了,留下麒麟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轉眼,天上就多了一隻貨真價實版俯視衆生的傲然猛獸。
“媽,孔叔叔,看我放得怎麼樣?”
田爽興奮地望着高高飄起的風筝,還在續着手中的線。
“豆豆,不用一下子放太多線的,如果風不夠,線沒繃緊就會掉下來!”
“收到!”
風有點方向不定,白獅也開始來回探頭緊盯着地面的獵物。
“孔叔叔,快把你的放上來啊!”
“來了!”
孔令麒把風筝遞到了程蔓手上,預抽出了部分線繞在指間。
“姐,你幫我把風筝舉起來好嗎?”
“好。”
程蔓微笑着提住了風筝的兩翅,看着眼前越跑越直的線順勢一送,低吼的麒麟終于也乘風登上了天空。
孔令麒邊調整着走位,邊拽住線引導軌迹,麒麟逐漸狀态平穩,并在慢慢向白獅靠近。
田爽和孔令麒相視一笑,晃動着手中的缰繩,兩隻風筝如同吸鐵石般緩緩貼到了一起。
在手機屏幕後錄像的程蔓目睹這一幕,心裡百感交集。
白獅的單調身影,投上了來自麒麟的五彩色調,增添了幾分醒獅的活力。
而麒麟接受了白獅釋放出來的雲霧浸潤,仿佛沐浴了一場心靈的沉澱,褪去了躁動的脾氣。
一道夏陽穿過厚厚的雲層,照得兩隻依偎的風筝金光閃閃,彼此的影子在對方身上都描上了若隐若現的輪廓。
這不就是他們倆人從小成長在各自的世界裡到成人,一路走來互相取長補短,并融合成了更好模樣的專屬藝術展嗎?
程蔓雖然不知道池鐵城在夢裡究竟教了他什麼,可是這樣簡單的小心思,也足夠讓她開心很久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後面還有特别的驚喜。
從田爽的手裡接過線軸,和孔令麒抓住這山風持續的最佳時機奔跑在廣場周圍,任憑兩隻神獸在空中追逐打鬧。
田爽悄悄去買了一瓶泡泡水,對着空中不停地發送着彩色的信号,一串串錦鯉魚貫而出,沿線遊曳飛舞。
今日的這一片天地,别有一番氛圍在心頭。
風逐漸收回了特殊的福利,兩隻風筝依依不舍地順着線降落在了地面。
田爽伸了一個懶腰,感歎放風筝真是一項鍛煉身體的好活動,眼睛和頸椎都舒服多了。
程蔓擦着畫布上沾上的灰塵,問孔令麒:
“今天的吃和玩都安排得不錯,是個臨時出遊的好方案。接下來還有什麼行程嗎,小孔導遊?”
“這個,我得想想……”
腦袋撓了好一會,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把三人都快憋睡着了。
田爽實在待不住,跑去找之前的同學約遊樂場了。
孔令麒心裡急得不行,現在天色還早,回去也沒事幹,可池鐵城确實沒再給過他什麼提示了。
風筝是向原生态回歸的一個開端,也等于今天的無人機級别。
這要是放在平時在外面,他可能會選擇開跑車帶程蔓去兜風。
那麼在此基礎上,按照比例降級替換下來的應該是什麼呢?
懸在膝蓋上的兩手忽然像抓住了什麼,他瞬間反應過來了。
“姐,你在這等我一下,不要走開,我馬上回來!”
程蔓剛從纏好的線軸上擡起眼,卻隻看到他竄出去老遠的背影。
猶如當初倆人才開始就結束的民宿初夜,熟悉的茫然若失感湧上心頭,她有點慌了。
手上的風筝,突然變得有點沉重。
她在石凳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機,耳邊傳來幾道清脆的鈴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轉頭望去,孔令麒正坐在一輛自行車上沖着她笑。
她呆住了,不由自主慢慢站起身走過來。
“你這是……?”
“姐,願意和我一起在這午後的河邊兜一圈嗎?”
他甚至把車裡的擺件都拿出來當了助攻,伏在新一和小蘭搖頭娃娃晃動身影的車頭上,滿懷期待地仰視着她的眼睛。
而車後座上,平整地綁好了一個小軟墊。
俗話說,甯願坐在寶馬車上哭,不願坐在自行車上笑。
可此時此刻,她真的破防了。
緩緩伸出去的手,被他握住扶坐在車上。
旅行包挂在胸前,兩隻風筝仍然交到她手中,輕輕在耳邊囑咐:
“聽說在自行車上,也可以放一場微型的風筝哦。”
她驚訝地扭過頭,卻隻瞥見他得意上揚的嘴角。
下一秒跨上前座,飛來一句“姐,坐穩啦”,腳上一蹬,新的旅途便重新啟程了。
迎面吹拂的清風,撫去了程蔓臉上的倦意,也帶動兩隻神獸在風中跳起了華爾茲。
偏偏這個時候,孔令麒又哼起了那段久違的魔音:
“花園外走來我羅密歐啊,朱麗葉絕代佳人,大家閨秀啊……”
程蔓不禁笑着在他腰上擂了一拳,他會意地蹭了一下身子,繼續揚起脖子樂此不疲地唱了下去。
車子駛過河岸接連不斷的綠蔭,與身邊其他路人擦肩而過。
隻屬于他們倆的悠閑時光,又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話說回來,田克儉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載她到公園散過心,最多是帶她看看電影逛逛街。
或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努力準備一些美術作品,為她記錄某一時刻的模樣。
這個本來也可以成為那時就有的戀愛互動,為什麼晚來了這麼多年?
也許是田克儉載不動,又或許是他事事被動的性格,更傾向于停留在單向付出的那種感情方式吧。
不管怎樣,今天确實是可以成為一個非常難忘的紀念日了。
程蔓輕輕把臉靠在了孔令麒背上,手臂緩緩繞過身前環住了他的腰。
靜聽着他賣力騎車回響在腦中的心跳,熱淚溢出眼角浸入了衣衫。
跟随在後面飄蕩的白獅和麒麟,已親密貼如一體,在車後伴随着歌聲,呈絲帶狀流淌起富有節奏感的線條。
固定在車頭的手機支架,默默地記錄着這電影情節般的美好回憶。
從河邊再到兩個小拱橋,足足繞了公園兩圈的距離,終于回到了最初野餐的起點。
程蔓拎起風筝跳下來,看着孔令麒已經濕了的半個後背,趕緊去摘他身上的包。
“累壞了吧?路上我說歇會再騎,你就是不幹。”
“沒……沒事,正好檢驗一下我最近的健身成果嘛……”
他鎖好車想過來,腳剛落地沒适應,腿一軟差點摔倒。
程蔓放好東西立刻扶住,讓他坐在了草地上。
估計是沒怎麼做準備活動,一停下來還真的挺累。
他自己慢慢揉着有點無力的腿,感覺到臉上傳來一絲絲涼意,原來是程蔓在用濕巾幫他擦着被汗水流得一道一道的痕迹。
“姐,我用不着濕巾,這些是留給你用的……”
“别廢話,我想用來幹嘛就幹嘛。”
淡淡的郁金香氣息,彌漫在孔令麒熱得通紅的臉上,襯着還未幹透的汗珠,居然也挺像一朵沾露待放的鮮花。
她從包裡扯了件幹淨的衣服和一條一次性毛巾塞給他。
“待會去換一下,别感冒了,回去車裡涼。”
這衣服,不是他收拾的啊……
可能是自己太久沒認真去健身房了,連帶替換的衣物習慣都忘了吧。
“豆豆,你現在在哪呢?趕緊回來我們野餐的這邊,要準備回家了!”
望着她給田爽打電話的背影,孔令麒低頭一笑,撐着樹歪歪斜斜地站起來,向不遠處的衛生間慢慢挪去。
返程的途中,駕駛座上坐着少見的程蔓。
後座上,兩個歪着腦袋的孩子睡得正香。
後視鏡裡,孔令麒伸手為田爽拉了一下蓋着的薄毯後,又縮回去了。
程蔓有點無奈,但更多的是感動。
她甚至也想去夢裡,親眼看看那個能讓孔令麒變得愈□□漫的池鐵城,究竟在前世還有些什麼樣的經曆。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孔令麒悄悄地把夢的後半截瞞下來了。
樹林上空,一隻栖落在杜鵑花叢中的杜鵑鳥風筝在高高飛舞。
身旁,守護着一隻展翅翺翔的雄鷹。
池鐵城和杜鵑在山坡上促膝相依而坐,固定在地面的兩條線在風中微微搖晃着。
“鐵城。”
“嗯?”
“說說你後面的打算吧。”
“也沒什麼,林醫生給我留了一些武器,包括老爹原來秘密藏起來的部分庫存,在公安局找到之前,他們也幫忙轉移出來了。”
“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要盡快先和這些新彈弓磨合好,能用冷兵器盡量不動槍彈。一來目标太大暴露自己,開槍等于自殺;二則每一發彈藥都太寶貴了,浪費不起。”
“我能幫上你什麼嗎?”
“也許可以,但我現在不想連累你們。比起我,你們更需要安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