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情人節黎明時分的朝陽，自馬特洪峰後徐徐升起，山巅處灑下的一片明亮金光，如一勺蜂蜜緩緩攪拌融入了濃厚的咖啡裡。
複古色調的小鎮房前屋後，升騰起一陣陣朦胧的晨霧。
小巷街道間反射着深淺不一的雲影，像淋漓滲進了新鮮出爐面包間隙的芝士奶酪。
酒店壁爐中隐約搖擺的火苗，安靜地閃着不變的暖光。
卧室裡躺在絨被裡的程蔓，像那早在炕上翻了一個習慣性的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枕旁的位置空蕩蕩，孔令麒不在。
她以為他去衛生間了，下一秒去摸手機看看時間，卻發現屏幕上有一條未讀信息。
“姐，早上好！如果你醒了沒有看見我，那麼我應該還在給你準備驚喜。可以先去慢慢洗漱，我會很快出現的。”
這是又開始玩情調了嗎？
她到處沒找着其他線索，隻能先坐起來。
昨天的香槟加上溫泉太讓人放松了，旅途的勞累一掃而光，感覺自己的身子都變輕了一樣。
梳洗完畢後來到客廳，櫃台角落裡的定時咖啡機剛剛結束工作，保溫狀态的提示小燈沖她抛上了媚眼。
剛想去倒出來，門外響起了節奏熟悉的叩樂。
拉開一看，穿着一身白西裝的孔令麒，手托一份蓋着嚴嚴實實還插了一支玫瑰花的餐盤斜靠在邊上。
“情人節快樂，我的蔓姐老婆。”
原本挺淡定的她，一下子绯紅了半個臉頰，趁走廊上無人，趕緊示意他進來後關好門。
“情人節快樂，小東西。一大早這是去哪了，還穿那麼帥？”
“嗯？你剛才說什麼？”
他放下餐盤，轉身将她摟入了懷裡，低頭在她秀氣的鼻尖上淺淺一點。
“你去偷嘗什麼好吃的了？”
嗅到他唇上甜絲絲的氣息，她忍不住抹了一下他嘴角其實并不存在的殘迹。
“準确來說，是嘗了一下我們倆的專屬甜品，我覺得在這個特别的日子裡再合适不過了。”
他伸手揭開蓋子，一股混合着烘焙面香的蒸汽彌漫而出，兩份塗了果醬的扇形三明治靜卧盤中。
搭配中間夾的煎蛋和四周散落的切片香腸，還真像一顆被丘比特射中冒着泡泡的相戀之心。
而邊上那隻精緻的小碗裡，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塊塊厚薄均勻的淡黃色曲奇餅，上面半嵌的蔓越莓幹還透着汁水的光澤。
望着這獨具匠心的設計，程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都是你做的嗎？”
“對啊，昨晚我委托酒店幫忙準備了食材，今早我借了他們的後廚弄好的。快坐下嘗嘗味道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咖啡醇香四溢的熱簾藏不住她眼淚的星光，手裡的刀叉顫抖了很久，終于還是讓這枚富含深情的“心意”完成了飽腹及愈魂的重任。
“姐，這些蔓越莓幹是瑞士當地的特産，和曲奇合二為一以後，就是我倆相伴一生的寓意甜品了。一起來感受一下‘蔓越莓曲奇’的獨特口感吧？”
一塊面積可觀的餅幹小傘遞到了她嘴邊，還在微微散發着黃油的餘溫，清新的果香頓時如磁鐵般吸引了循味而來的異性兩極。
幾乎是同時抿下了餅沿，但是他有意識地将大部分餅面都留給了她，隻銜取了一小口便想撤離，不料正縮回去的脖子被突然按住了。
沒想到她來這一手，刹不住車的他連餅都沒來得及咀嚼，直接貼上了她還沾有碎屑的花唇。
他也不再掙紮，上揚的嘴角默許了這個共享的狀态。
稍作調整了一下，額頭輕抵着她的腦門，把彈牙香脆的果幹慢慢研磨入齒頰之間。
口中綿軟即化的酥暖，舌間仿佛也覆蓋上了一層溫暖的絨被，輔以晾到恰能入喉的咖啡，同樣給予了味蕾特制的溫泉按摩體驗感，令人久久不舍吞下。
“姐，今天的早餐感覺怎麼樣？”
靠在他肩上享受着餐巾擦拭嘴角的服務，她撥弄着那朵晨露未褪的玫瑰花，在他臉上親昵地蹭了蹭。
“口味和氛圍都非常棒。如果要用這裡的方式來評價，絕對值得一筆不少的小費。”
“可是我不要小費，今天是屬于我給你精心準備的情人節套餐，這才剛剛開始。”
“是嗎？接下來打算去滑雪了嗎？”
“沒錯，我要帶你去領略一下主宰一個冰雪王國的權力遊戲。”
“這麼硬核的嗎？”
“硬不硬核我說了算，作為雪王後，你隻要享受其中的快樂就好了。”
他霸道而不失寵愛的語氣，令她耳中也如蜜糖般流淌開來。
“好，我就去看看你為我打下的江山吧。”
更衣完畢後，背着行囊的倆人，與山下慕名而來的滑雪大軍會師前進。
乘坐巴士來到滑雪區，馬特洪峰上遍布螞蟻一樣的人群，還有來來往往的纜車索道和盤旋山腰的鐵路。
比起亞布力和黃家屯，這裡還真的像一座充滿冰雪元素的立體城堡。
全副武裝的孔令麒仰望着坡上變着花樣穿梭的人們，護目鏡下的小眼睛在強光中眯成了一條縫，還是不願意移開視線半秒。
程蔓用手遮着遠眺的目光也在端詳，同樣對這從地面高聳入雲的滑雪天堂驚奇不已。
原來滑雪形成的文化産業，确實遠不止擁有幾個山坡和樹林的自然條件，可作為綜合實力相差不大的邊陲小鎮，這裡就是一個典型的騰飛範例啊。
“姐，這裡的一切太完美了……”
“是啊，無論是風景還是設施，隻用了一座山、一個鎮，就營造出了一個世界級的滑雪聖地。”
“今天我們在這裡感受異域的冰川文化，以後希望能足不出國，向全世界宣傳自己的雪鄉魅力，也是我想為自己和你打造的有溫度的雪窩。”
“雖然目前還都隻是開始，但是我相信會等到那一天的。”
“我也相信你可以的。”
他開心地笑了，摘下手套撫着她被風吹得有點通紅的臉，和沾在睫毛上的少許雪沫。
“我們出發吧。”
把廂式纜車擠得滿滿當當的兩隻“北極熊”，沿着越來越高的索道欣賞随海拔變化的各種景色，感受不時夾雜在風聲裡的歡聲笑語。
一個個呼嘯俯沖的小将，一架架飛馳掠過的雪車，無時無刻不在撩動着程蔓的心。
昔日她畏懼排斥滑雪的心理，早已在孔令麒兩年來手把手的獨家教學下成功脫敏。
今年在亞布力的樹林裡，甚至可以拄着雪杖在落差的坡間起伏沖浪。
這從未有過的感覺，一點不遜于當初直面硬剛大摩總裁的熱血沸騰。
纜車升到1000米左右時，孔令麒扶着程蔓鑽了出來。
“姐，先熱熱身，從三分之一處的海拔開始吧。”
突然暴露在密封的車廂外面，她差點凍成冰棍，還是被他拉着活動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孔令麒蹲在積雪的地上替她穿好了雙腳的滑雪闆，戴上護膝時，發現她的腿仍然在微微哆嗦。
“怎麼了，是太冷嗎？”
他伸開裹得十分笨拙的胳膊把她按進自己的滑雪服，舉起熊掌擋住劃過她臉上刺骨的寒風。
“噢，差點忘了……”
他在背包裡翻了翻，拿出了一個保溫杯。
“姐，要不喝點這個暖和暖和……”
她以為是熱紅茶之類的飲品，擰開倒入口中的下一秒險些噴出來。
“慢點，别嗆着……”
“這怎麼是北大荒？！”
“白酒挺适合現在的需求啊……”
“不對，你哪來的酒？我們出發時明明沒帶。”
“這個不重要，反正是純正的東北味道就對了。”
酒還是溫過的，擴散在胃裡暖烘烘的很舒服，寒意瞬間減輕了不少。
他把保溫杯塞回背包，檢查好彼此的設備後，示意已經恢複狀态的她。
“我們現在試試看？”
“好。”
他帶頭往較為平坦的空地上小心滑去，她也拾起了雪杖跟在後面。
很快，兩隻在傾瀉雪瀑間撒歡的馴鹿開始了互相追逐。
“姐，快跟上！”
“你等等我，小壞蛋……”
“必須要給雪王後開路啊，快随我來！”
倆人的身後揚起了一片片雪浪，闆子劃切厚厚雪泥的感覺太爽了，1000米的速降轉眼間結束得也是讓人意猶未盡。
“小東西，我要去2000米的高度挑戰。”
“真的嗎？那裡會更冷哦。”
“我不怕，我可是女超人。”
“OK，Let's go！”
果然适應了就是不一樣，程蔓一掃之前的畏縮不前，主動去沖擊一些難度中等的跳台。
當然她的水平還有待加強，也有在雪地裡摔得半身雪，可都是立馬就爬了起來，像傻狍子一樣繼續活蹦亂跳在這潔白的玉田中。
又一次被孔令麒從堆成小山包的積雪下扒拉出來的程蔓，連肩上的長發都挂滿了白霜。
“姐，你瘋了。”
“緊張啥？又沒受傷。”
他小心地拍掉糊住她眉眼的雪花。
“好啦，作為我今年情人節的雪新娘，讓我掀開你的蓋頭，看看隐藏着的花容如何了？”
面紗一點點揭開，那張折騰得像畫了一層腮紅的笑臉完好無損，讓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姐，滑雪很開心吧？”
“非常開心。”
“累嗎？要不先歇會吧。”
“沒事，不累……”
然而有些酸痛的雙腿讓她搖晃着幾乎歪倒，但是這次卻沒有跌在濕冷的雪地裡。
他彎曲擺在雪地裡的左腿替她隔開了雪地的冰涼，再次把她往臂彎裡攏了一下。
“坐會吧，我幫你拆下滑雪闆放松放松。”
她抱着雙膝縮起身子，讓雙腳盡可能靠近，配合地看着他解去了固定的皮扣。
盡管墊了高度，相比他本寬的肩背，她依然顯得小隻被罩在了懷裡。
還在揉着腿肚子的她，耳邊輕輕吹動起暖得心癢的鼻息。
“姐，等會回纜車上坐好，去到3000米以上的最高峰，我有節目要表演給你看。”
“什麼節目？”
“認真看就是，一秒都不要錯過。”
“要是不小心錯過了呢？”
“那我可就要罰你幹點成年人該幹的事了。”
她心裡一驚，扭頭恰好對視上他與那時懵懂雙眼裡截然不同的痞氣目光。
“成年人該幹啥事？”
他眯着狼眼盯了她半晌，終于打破了沉寂。
“随我來吧。”
3000米的海拔威力不是開玩笑的，當纜車門敞開後，重新踏上地面的倆人都感覺有點缺氧，到避風的地方調整了一下才适應過來。
正午的陽光照得周圍亮堂堂的，附近還沒有什麼人來，顯得格外安靜。
俯視着已經縮小到指頭面積的屋群，和風鈴一樣的纜車隊伍懸在索道上三三兩兩地擺動，讓人油然而生出“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感慨。
程蔓看着換上了單闆的孔令麒，有點擔心又不失期待。
“注意安全啊。”
“放心，我有數。”
又穩定吸了幾分鐘的氧後，整裝待發的他給自己和她都戴上了藍牙耳機。
“姐，聽我指揮就行了。”
帶着滿臉疑惑的她，目送着他躍下了山坡。
自由落體的加速給身邊為數不多的景物按下了快進鍵，緩急交織的垂落讓他瞬間開啟了跑酷模式。
滑雪闆後拖出了若隐若現的雪痕，他開始秀起了技術，在空無一物的雪中以身為筆，勾勒出了一幅看似抽象的素描畫。
早已在視線中消失的他令程蔓望眼欲穿，過了許久，耳機裡持續不斷的風聲才聽到他略顯喘息的回應。
“姐，首演成功告一段落了！我馬上回來！”
看着他重新跳下升至眼前的纜車，卻徑直又跑去換了雙闆，忙着穿戴裝備的手被她抓住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
“謎底即将揭曉，待會你坐到車廂裡跟着我下去就明白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忽然擡頭沖天上閃現的一架直升機揮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