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陽這東西,雖然也寫在曆史書上,但到底和視肉一樣年代久遠。
乍一出現,就像添了一把柴火,把原來溫水般的日常給煮得沸騰。
原先還能打兩個盹的門衛們,都被拉過去緊急培訓。既要精确區分‘僞人’的異常,又要能用健碩的肱二頭肌一拳打飛它。
如此一來,撐不住的、不合格的,都被毫不留情踢走了。
憂湖是頑強留下的保安之一,并在寶貴的休息時間裡,終于能來看望你。
她也帶了很多家庭特産來,一些上等的食材,或是已經烹饪過的即食品。
多虧白珩先前提醒過長翎要節制飲食,你現在聞到香氣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想吐,而是想吃了。
嘴裡的甜品中西結合,好像放了堅果,嚼起來嘎嘣嘎嘣的,仿佛在給你們的閑聊打節拍。
“訓練到最後還分名次?”你有些驚訝。
“嗯,雖然新的隊長已經定下了,但以防再出現一言堂進法堂的情況,上面人就準備再通過比賽,從隊員裡選出副隊長來制衡。”
這保安大隊也是蒸蒸日上了。
你還沒感慨完,就見憂湖有點忸怩又高興地說:“那個,我得了第二名,但是教官覺得第一名品行不夠好,所以私下裡跟我交代了很多副隊長要做的事……”
“哇!”一聽這個你就來勁了,“那你妥妥的副隊長啊,穩啦穩啦!”
并且恰當地攀攀關系:“苟富貴,勿相忘啊。”
“這句話我來說才對吧?”憂湖笑道,“你可是下一任隊長啊。”
你的笑容一頓,“嗯?”
“畢竟是你先一步壓制住的嘛。”憂湖有些羨慕,“你好厲害啊,要是換作其他人,比如我,可能一招就被它幹趴了。”
她的贊美你笑納了,但這個事實還一時有點驚人。
雖然也情有可原、理所當然……但像是一下子從螞蟻飛升成大象,有點太突然了。
而且這官怎麼說呢,看隊長的生活水平,好像也不太高。升了,但又沒完全升。
作為和你一條船的螞蚱,顯然憂湖有也類似的困擾:“不過…這個位置真的好嗎?”
但又不盡相同:“待在護衛隊,就算是副隊長也很難立功,除非像今天那樣有壞蛋入侵……但是這樣的話,羅浮就不安甯了。”
“如果可以的話……果然還是想去仙舟外面打仗啊。”
你隻想着薪水多不多,但同事竟已經在短時間内百轉千回,思考起這麼多事了。
這要怎麼回答呢?
勸她安心當副隊長,那确實晉升之路十分漫長,日子一眼望到頭;
若勸她勇敢追夢,到時候缺胳膊少腿地回來,豈不是有些造孽。
正尋思着如何中庸地回答,門被敲響,長翎道:“有位地衡司的少爺也來探望你了。”
旁邊傳來少年音,先是客氣道:“翎先生叫我景元便可。”
然後從門框探進來個腦袋,歪頭對你笑一下。
長翎不知為何抽了下眉毛,不過很快又恢複溫文爾雅,“多謝少爺和憂湖抽空前來,不過小女仍需靜養,還請二位用過晚膳後就先回去吧。”
他甚至喊了憂湖都不喊景元名字,而且距離用晚膳也就半個時辰左右了。
面對這幾乎丢到臉上的逐客令,景元毫無所覺般,點頭道:“正好我帶了家父釀的松醪,一起小酌幾杯吧。”
時常月下飲酒作詩的長翎,默默道:“…我不吃酒。”
等長翎走後,空氣顯然安靜許多。
憂湖雖不像她妹妹讨厭“為虎作伥”的景元,但到底熟絡不起來,隻是在旁邊略顯尴尬地扣褲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景元卻很自然地侃侃而談起來,問了下事發當日,又關心你的傷勢:“姐姐都受了什麼傷?”
你晃了晃包紮嚴實的手,“這裡被戳了個口子,不過最近不那麼疼了。”
“那便好。”景元又問憂湖,“不知這傷是否會影響到工作?”
“未傷到筋骨的話,應當沒有大礙。”憂湖道。
景元看了你一眼。
你:“怎麼?”
“雲騎,當真是辛苦的工作。”
他如此感歎一句,帶着點優柔的意味,突然變得多愁善感。
你:“确實。那你還要棄法從軍嗎,小少爺?”
“我并不是這般意思…”
景元剛要解釋,又放棄了,轉而順着回答:“大抵還是要的。雖然意識到自己和敵人仍有不小差距,但不出去曆練一番、經曆生死之險,便無法突破瓶頸。”
聽到生死二字,你心頭跳了一下,緊接着又聽他說:“在下決定下月初入遠征軍,為讨伐孽物之大業,獻上微薄之力。”
“咳——”你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景元卻跟沒事人似的拍拍你的背,好像那壯烈之言并非出自他口。
“你認真的?”
“真的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你是前者,同事是後者。
憂湖第一次搶在你之前問:“可是羅浮兩年半前才征兵過一次,應當沒這麼快再征吧…?”
“我要入的,并非羅浮,而是曜青麾下。”
“曜、曜青?”
“是的。”景元大方分享情報,“有消息傳出,曜青檢測到一顆被孽物入侵的星球,大約半年後能抵達。而在這時間,曜青将軍修改政策,凡自願者皆可入軍。”
誰都可以去,那這是危險,還是不危險呢?…想想都是後者吧,都要用人海戰術了。
由于你活過的年頭還很少,記憶中隻發生過一次征戰,也是曜青出擊的。
雖然當時有一定的入軍條件,但這不仍妨礙死傷慘重…
可能也沒那麼慘重,隻是時代的一粒灰壓在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那些蒼城出身的普通人,很多都因為資質平平,連具屍體都沒能留下。
為數不多活下來的蒼城人之一,把僅剩的遺物帶了回來。
隐約記得有個老太在對着幸存者遞來的黑發帶發呆。等發帶飄走後,你便撿起來還給她。
但父親後來說,那老太接受不了兒子的死,瘋了似的要把你當已逝的孫女拐走,也是那個捎遺物的好心人把你救下。
至于為什麼不記得後面這些…可能小孩壓根沒意識到自己被拐了,一直呼呼大睡吧。
總之這些旁的,暫且不提,你隻想說戰争總歸是可怕的,尤其是和豐饒民的戰争。
而曜青,更是頭等的不怕死,别人二十年三十年打一次,它動辄五年十年就要打,看見了就要上去幹。
你很感謝有曜青頂在前頭,才能将大多數豐饒民遠遠地驅逐門外,甚至救下其他星球結盟。
但如果自己認識的、有好感的人要加入其中,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