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的老闆是一位長着一雙灰色眼睛的男士,手工縫制的小馬甲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銳利的精明氣。
但那兩撮挂在上唇的彎彎曲曲小胡須差點讓江沅清沒移開眼。
……看樣子,孩子打小就會演喜劇吧。
她對自己隻取走部分錢财,剩下的留着“交個朋友”的做法很滿意,對面的人同樣也很滿意,并且發出了客套的聲音表示“歡迎再來”。
兩人對視了片刻,突然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地仰頭笑了出聲。
被新交的朋友禮貌請了出去之後,江沅清并不急着找房子租住,畢竟初來乍到,第一晚找一家小旅館對付一下就行。
她在這條不算寬敞的街道上四處溜達了一會兒,在心裡大緻判斷了一下情況。
這裡的景象比通道壁畫中所繪的要破舊許多,也許是遍布天空的陰霾給它添了幾分死氣沉沉的質感,也可能是鋪着不整齊磚塊的地面看着十分髒亂差,總之,江沅清的直覺嗅到了一絲風雨将至的味道。
但是風不風雨的想來和她這樣一個突然被拽進來的陌生人沒什麼大關系,她隻要找到丢失的刃和織田作之助,帶着他們和列車的大家會合就行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探索了一下午終于徹底适應這裡的江沅清随意找了街角一家提供住宿業務的小酒館,品嘗了一杯充滿特色的酸味啤酒之後,靠在不太柔軟的床鋪上安詳睡了過去。
……
一片死寂。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抱着劍靠在牆邊的刃,又看了一眼神色各異并且主動繞開他的人群。
在他們兩個到來之前,這裡還是一個人潮湧動的市場,雖然叫賣聲都是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但是人來人往的,看着就十分熱鬧。
而現在,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和送來不太溫和氣息的風還在了。
……非要說的話,地上的菜葉和泥巴也可以在的。
織田作之助很有同伴意氣地提醒道:“太惹眼了,會招來警察。”
刃站着不動,神色是一成不變的冷淡:“一群廢物。”
織田作之助認真強調道:“可是江沅清會生氣。”
刃依舊保持原樣:“不關我事。”
織田作之助看着刃,刃被他看了許久,随意瞥了他一眼,忽然出聲道:“小子,你想和我過一場?”
紅發少年沒有說話,還是拿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子看着他。
“我不想江沅清生氣。”
兩張面無表情的臉對上了一會兒之後,又都轉開了目光。
收起長劍的刃不爽地“啧”了出聲。
……
江沅清覺得自己似乎被一片柔軟的雲拖住了,它飄飄蕩蕩的,帶着她來到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坪上。
草坪是充滿活力的嫩綠色,上面沒有什麼人,一隻戴着單片眼鏡的米色兔子正圍着一隻眼睛纏着繃帶的大黑貓跳來跳去。
見到有人來了,黑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那隻不帶有一絲感情的漂亮鸢色眼睛随意瞥了她一下。
它推了推米色的兔子,又緩緩閉上了眼。
米色兔子立刻躍到她的腳邊蹦蹦跳跳,做出了拳擊的動作。
它一邊比比劃劃,一邊張嘴似乎是在罵罵咧咧。
江沅清不知道它在說什麼,但總感覺它罵的是自己,并且罵得好像挺髒的。
“你是在跟我說話?”
兔子在蹦哒。
“你想告訴我什麼?”
兔子還在蹦哒。
江沅清誠懇道:“我不是獸醫,也不會獸語,要是想跟我說什麼請變成人可以嗎?”
一隻在眼前無限放大的兔爪“啪叽”一下糊到了她的臉上。
在意識被這裡徹底排擠出來之前,她聽到了一道年輕的女聲那頗為憂愁的聲音:“這要是都發現不了,不如回家種地去,蠢死算了。”
蠢……死……算……了……
一絲灼目的陽光順着窗簾的縫隙爬到了她的臉上,江沅清猛然從夢中清醒,但被灌了滿耳朵的“蠢死算了”讓她現在的精神有些恍惚。
她擡手蓋住臉,覺得自己到底是冒牌的心理醫生,以至于現在精神出問題了也沒辦法解決。
懂了,一定是醫者不自醫。
這就沒事了,這就不怪她了。
江沅清試圖回憶起自己在旅行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什麼戴眼鏡或者纏繃帶的小動物。
……沒有啊!又不是愛麗絲夢遊仙境,哪來的這麼拟人的兔子和貓啊?
她想不明白啊!這個無厘頭的夢到底預示了什麼?
總不能是自己看不下去了所以想辦法跳出來把自己罵了一頓吧。
……等等。
準備去洗漱的江沅清怔了片刻,擡頭看向鏡子,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隻單片眼鏡的圖形。
不會吧。
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覺得自己的記憶是很完整的,從小學到高中的生活軌迹基本上曆曆在目,沒有什麼突然想不起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