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說道:“家裡有點事兒,我在信息裡說了。”
夏已深冷哼一聲,“家裡有事兒?十年都沒管過你的家裡,突然有事兒了?”
“孟星河!你最好給我說實話。”
夏已深的脾氣壓也壓不住了,怒目瞪向孟星河。
孟星河的手機“叮鈴”響了一聲。
他一邊查看信息一邊回道:“不可以嗎?”
——劉叔:火化時間馬上就到了,請抓緊時間。
孟星河的語氣異常冷漠,“十年不管我的家,現在有人找我了,我外公外婆出現了,我去一趟,不可以嗎?”
夏已深不可思議地看着孟星河,“你自己信嗎?”
孟星河的眼神有些麻木,他早就料到會經曆這麼一遭,隻是沒想到會是現在。
他看着短信微微蹙眉,“你愛信不信,事實就是這樣的。”
說完後,他轉向司機說道:“開車,請快一些,火化時間要到了。”
司機點頭,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而下一秒,夏已深怒斥,“我數三個數,停車!上鎖!”
司機驚訝了下,然後勸道:“少爺,時間好像有點......”
“一!”
夏已深依舊死死盯着孟星河。
司機的油門稍微松了一點,然後從後視鏡裡看向孟星河,以此來表示自己的無奈。
孟星河眼圈微紅,吼道:“夏已深!别胡鬧!”
夏已深冷哼一聲,吼了回去,“二!”
孟星河繼續吼道:“可樂最後一面,你也要攔着嗎?現在是問這些事兒的時候嗎?夏已深!”
夏已深冷漠地聽着孟星河的嘶吼,淡淡道:“别逼我數到‘三’。”
孟星河焦急地跟司機對視了一眼。
司機無奈搖了搖頭,緩緩把車停在了路邊,自己則走下了車,守在一側。
孟星河洩了氣,近乎乞求地說道:“你到底要怎樣?可樂的火化時間馬上就來不及了,我們先過去好嗎?”
夏已深的表情微微變了下,繼而再次變得更為冰冷,“你說老家有人聯系你?那好,告訴我!是誰聯系的!什麼時候!怎麼知道你的電話号碼!現在一一告訴我!”
孟星河的眼神中透露着無數的情緒,有震驚,有詫異,也有痛心。
“夏已深!這是我的隐私!你能不能尊重我!”
他控訴道。
夏已深目光深沉,無視掉了孟星河的崩潰,低吼道:“說!”
此刻,手機短信提示聲再次響起。
——劉叔:工作人員說,如果很忙,之後直接過來拿骨灰也是可以的。
孟星河看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這是在說他可能趕不及看可樂最後一眼了。
孟星河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
他緊咬着嘴唇,不得不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以此來克制自己,保持清醒。
他要守着和夏海江的約定,守着那夜恥辱的自己。
他無法對愛人道出真相的痛苦折磨着他。
最可怕的是,他猛然發覺,此刻,就是分開的最好時機。
好好道别,隻是他的奢望。
霸道的夏已深和一身秘密的自己本就難以共存。
“開門,我要下車。”
孟星河的情緒逐漸趨于平穩,隻将通紅的眼睛挪向夏已深。
“我說,我要下車…”
夏已深或許是被孟星河的眼神驚到了,情緒也稍穩了一些,“你想走?”
孟星河微微擡眸,看向夏已深。
這話有兩層含義,“你想走”夏已深既是在質問他是否真的要下車,獨自去見可樂,又是在質問他是否真的要離開夏家。
此刻,時間跳到了三點整。
孟星河緊繃的神經頓時松掉了。
可樂真正地離開了,化作了一抔土。
他感覺心髒在隐隐作痛,痛得他臉色慘白,隻能無力地再次說道:“開門,我要下車。”
“你最好不要後悔!孟星河。”
夏已深眼眶通紅地吼道。
城市人頭攢動。
孟星河下車後幾分鐘便消失在人海。
夏已深在車裡一直呆到了深夜,不許司機把車開走,也不許自己下車。
因為他沒有合适的情緒去面對孟星河離開了這件事。
他隻能停留在原地,看着孟星河消失的方向,為自己的心情找一個出口。
可一直都沒找到。
後來他因許久未進食暈倒,才離開了那個路口。
再睜開眼時便是醫院了。
孟星河也曾多次從醫院醒來。
因為拼命畫畫養活自己而飲食不規律,犯了胃炎。
因為在街邊擺攤被地頭蛇刁難,擦傷了胳膊。
因為租的房子太差冬日裡透風而感冒。
總之理由多種多樣。
所以後來,他每次從不同的地方醒來時已經變得淡定從容。
房間的潮濕,窗簾擋上的陽光,腐朽的木頭味道。
這些孟星河都很熟悉。
他眨了眨眼睛,仔細回憶了一番,才想起自己現在在西和,來吃櫻桃來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了。
孟星河揉了揉已經不再抽痛的胃,打算下樓給自己準備點吃的。
這時,“咚咚咚”地敲門聲突然響起。
孟星河有氣無力地問道:“誰。”
“哥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