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重見鳥音籠,王表哥智讨玳瑁匣
賈母聽聞黛玉中暑食不下咽,吩咐鴛鴦下帖子去請王濟仁,沒曾想鴛鴦還沒出門,底下的人就回報:太醫院王正堂攜禮來拜。
“正是瞌睡碰了枕頭!”賈母心中喜悅,忙起身斂衽,以世交之禮款待貴客。
既然林家與王家認了親,那太醫王家便與賈家有了轉折親,于賈府而言是錦上添花的事。
王君效進門與賈母見禮,又介紹了曾侄孫。賈母見禛钰少年英俊,器宇不凡,得知他是内廷禁衛,更是贊不絕口。
“王公子好生面善,我孫子寶玉與你年歲相當,可惜他上學去了,沒能見面。”賈母見禛钰言談有緻,風度翩翩,洞悉人情物理,心智遠邁寶玉。十分想讓寶玉與他結契為友,以求近海得珠,日有寸進。
禛钰客套了一番,拱手道:“我時常聽人說京中有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奈何我久在宮中值宿,緣悭一面。隻怕等到明年元宵,我得了幾日假,才能再來府上一見了。”
“那咱們就說定了,屆時王公子可要來寒邸做客呀。”賈母甚是歡喜,心知他們是來望慰黛玉的,便讓琥珀送他們去西廂。
王君效給黛玉診過脈,開了方子遞給晴雯,讓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晴雯仔細看了一眼,回答道:“姑娘手足厥冷,脈象虛裡多鼓動,快而無力。正氣虧虛,痰飲内盛,因暑邪少寐疲乏所緻。需要疏表散寒,清暑化濕。所以用香薷飲,加蓮子、麥冬、六一散利濕和中。①”
“說得不錯,看來你平時有下功夫。”王君效點點頭,又叫晴雯帶他去藥房抓藥,考校她辨識藥材藥性。
晴雯見王公子杵在床頭,沒有要走的意思,行動間就有些遲疑。王表少爺對林姑娘是有企圖心的,她擔心姑娘吃虧。
“怎麼,”王君效沉聲道:“幾個月下來,兩千種常用藥你都沒記清楚?”
“我記得!”晴雯生怕師父生氣,隻得叮囑紫鵑:“你還須寸步不離地照看姑娘。”而後才一步三回頭地跟師父走了。
紫鵑搬了張繡墩過來,一面請王公子坐,一面給黛玉打扇子。
禛钰順手奪了紫鵑的扇子,學起丫鬟的應時之技,親自給黛玉扇風,隻把床上懸的鲛紗帳吹得飄飄拂拂,頓除熱氣,“你瞧要下大力氣才行,姑娘家還是太柔弱了些。”
他扇出的風,直把黛玉的頭發吹得往臉上撲,黛玉貪涼又不禁癢,忍了半晌,還是撩開簾帳,舉目問他:“表哥,你怎麼也來了?”
禛钰将甄平安送給黛玉的錦盒遞到了她手上,“你上次去龍王廟忘了拿它,我替你收着了,今兒才有空送過來。”
“多謝!”黛玉心中一喜,忙将錦盒打開看,裡面是一個嵌石鍍金鳥音籠。
擰開機擴,籠中的金色小鳥就緩緩旋轉,《高山流水》的曲子婉轉而出。
“真難為她找這東西了,哪裡可尋!”黛玉滿心歡喜,把玩了好一會兒,才叫紫鵑替她收起來。
紫鵑捧了鳥音籠,又被永齡拉到外間閑談去了。
小永齡可算送走了眼目釘子了!禛钰将鲛紗帳一把挂起,坐上床畔,将黛玉的手一撚,“果然手足欠溫。”
黛玉吓了一跳,忙将薄被拉上身,“做什麼動手動腳的,誰許你上來了!”
她這一撲騰,便把枕下的荷包給抖落了出來,禛钰觑眼看去,見那荷包上繡的是符瑞圖中的“玉瑛仁寶”,頓覺刺心。
“你中着暑還渥汗呢!”禛钰上手把薄被掀開,又拿了扇子來為她搖風祛暑。
黛玉隻穿了件粉底對襟的紗衣裙,輕薄柔軟,隐約半透,哪裡禁得住人近瞧。
王嬷嬷神情嚴肅地立在窗前,時不時咳嗽兩聲,禛钰不得造次,站起來專心搖扇。
偏又居高臨下地瞥見她玲珑畢現的曲線,喉頭微抖,手裡的風似乎也帶着他的心,飄忽忽、輕軟軟的,吹到那神秘的禁地去了。
忽而一陣香風掃過,鲛紗帳又撂了下來,隻有一雙玉鈎來回晃動。
隻見帳内黛玉橫眉冷笑,“表哥在看什麼?”
禛钰臉紅了個徹底,心虛地撓了撓腮,哪敢承認一二,又唯恐她生氣了要逐客,忙将第二個錦盒推到床邊。
“我無意間撿到了賈二少的首飾圖樣,沒機會還他。想來是你要做的東西,便找工匠捯饬了出來,你瞧還合意否?”
黛玉滿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開錦盒一看,确實是按自己先前繪圖樣做的首飾。
一套十二件金鑲花草摺絲嵌寶的頭面,做工的精細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表哥花了多少錢?我讓紫鵑拿給你。”黛玉疑心這圖樣怎麼就落到了他手裡,故而隻當是買賣交易。
禛钰不高興了,他費勁巴拉地為她做這做那,圖的是銀錢麼!
送鳳凰蛋的荷包還堂而皇之擺在床頭,許諾送他的東西快半年了還沒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