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庶子緣結麻仙姑,瑚大哥情牽趙姨娘
長林園中姑娘們都像約好了似的,各個院子都在灑掃庭除。王夫人抄檢無功而返,反吃了一鼻子的灰,她心中一股怨氣,全發洩在了信口雌黃的賈環身上,命小厮好打了他一頓。
到了晚間,賈環被幾個婆子架攙着送了回來。
趙姨娘見到兒子身上沒一塊好肉,裡外衣服都黏在了血迹上,褪不下來,大哭道:“老爺出遠門了,太太就要絕我們倆娘的命啊,兒啊你到底犯了什麼錯,怎麼下這般狠手!”
“太太聽義學裡的先生說,我八股寫得比寶玉好,就說我打壞了她的東西,把我死打了一頓。”
賈環哪裡敢坦言自己用繡春囊攀咬林黛玉的事,結果偷雞不成害自己白挨一頓打。
隻得在母親面前演無辜裝可憐,反正王夫人為了臉面,也不會四處對人說。
“我的兒呀,”趙姨娘聽了更是心如刀絞,恨不能沖到绛芸軒去,把寶玉那活龍也爆錘一頓,“你本就比寶玉好千百倍,奈何沒托生到太太肚子裡……”
賈環在床上躺了幾天,總算在麻仙姑進府開壇演法,祈請送子娘娘降福的那天,又能正常下地活動了。
原本麻仙姑想進長林園,在怡紅院前給鳳姐降福。
黛玉笑勸鳳姐道:“咱們長林園裡住的都是女孩兒,鳳姐姐已經有了荷姐兒,必是想再多個哥兒,湊成一個好字。
将來鳳姐姐生産也是在府裡,不如讓麻仙姑在賈府的萱香圃裡開壇演法,萱草又叫宜男草,那裡陽氣旺象,必是個吉處。”
這話正說到了鳳姐的心坎上,忙叫麻仙姑随她回賈府去。
麻仙姑沒想到橫生枝節,又找不到好理由反駁,隻得先進賈府演法,完事後再去怡紅院逛逛,順便翻出繡春囊來。
萱香園中,大太陽底下,趙姨娘母子也趕過來看熱鬧。
隻見麻仙姑冠服齊備,法衣抖擻,腰系四象二十八星宿的法裙,在壇前敬香上供,燒香升壇。
還未及唱贊送子娘娘,一個臉生的小丫鬟,拿着一把小銀剪子走過來,對麻仙姑說:“仙姑,法裙上冒線頭了,我給您老剪下來。”
麻仙姑低頭細瞅了半晌,才發現确實有一根金線飄了出來,笑道:“多虧姑娘眼尖,謝謝了。”
小丫鬟絞斷了線,消失在人群中。
麻仙姑獻茶散花後,就開始掐訣念咒,踏罡步鬥,跪在一旁祈禱的鳳姐隻看到麻仙姑飛舞的法裙,在眼前晃來晃去。
忽而一個巴掌大的東西,從她裙腰處飛了出來,正掉在了鳳姐面前。
鳳姐撿起來一看,見是五彩繡春囊,吓得趕緊從蒲團上站起來,指着麻仙姑罵道:“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娼婦,你做什麼法術要害我!”
衆人皆看得分明,那東西從麻仙姑裙腰裡掉出來的。
林之孝家的趕緊叫幾個力量胖壯的婆娘上前,把麻仙姑掐肩擰肘地制服住了。
麻仙姑喊冤不疊,也沒人理她。
鳳姐叫了平兒過來,将繡春囊遞給她說:“把這髒東西交給太太處置。”
平兒領着幾個婆子去了。
賈環沒看清那繡春囊的模樣,尋思麻仙姑的東西大抵是劣貨,必然跟自己的那個不一樣,伸手扣着下巴颏說:“沒想到一個女冠私底下也玩這東西,真是開了眼。”
王夫人聽說麻仙姑開壇做法的時候掉了個繡春囊出來,吓了一大跳,又接了那東西一看,登時變了臉色。
她忙将匣子暗格裡的十錦春意香袋摸出來,拿在手裡一比對,果真一模一樣。
王夫人将兩個香袋往炕幾上一擲,拍案怒道:“你們瞧瞧,趙姨娘嚎喪哭地的,說我無故打他的心肝兒,這就是環兒和麻仙姑有了私情的證據!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衆人這才知曉,前些日子環三爺為何要捱那頓打了,一個公府年輕公子與一個半老女冠有染,這醜事萬一傳出去,賈府的臉面就被人踩地心了去了。
偏偏麻仙姑又被人當場抓了包,想堵萬人的嘴都來不及了。
平兒回到王熙鳳那邊,把賈環與麻仙姑的事給她講了,鳳姐心想:之前太太興師動衆抄檢長林園,約莫也是因賈環之故。不如趁此機會把趙姨娘的屋子也抄檢一番,保不齊還有别的物件兒。
沒過多久,老太太也聽到了風言風語,找王夫人問明原委,當即動了大氣。
沒曾想寶玉的寄名幹娘竟是這等貨色!偏有謠言瘋傳,賈府嫡親的哥兒,與他的寄名幹娘不清不楚。
賈母見壓不住謠言,隻得讓府上人散布出去,麻仙姑是賈環的寄名幹娘,與賈瑛毫無幹系。
她叫人将麻仙姑打個半死,攆出府去。又命賴大把賈環送到鄉下莊子裡去看管着,等他老子回來再行懲辦。
趙姨娘在二門前,見賈環被人趕牲口一樣生拉硬拽走了,吓得臉白氣噎,慌忙爬到王夫人面前跪下,痛哭流涕地說:“求太太超生,那東西不是環兒的,是我勾引老爺用的。他一個小孩子,毛都沒長齊,如何會跟個神婆攪合在一起。都是妾婢沒廉恥,是我害了他……”
她以頭搶地,磕得砰砰直響,試圖将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王夫人料想也是趙姨娘上梁不正下梁歪,眼見家醜蓋不住了,她還呼天搶地,吵得萬人知道。
焦頭爛額的當下,忽聽有人說:“二奶奶來了。”
趙姨娘忙把口閉了,她素來忌憚鳳姐,眼下又被人拿住了刀把兒,更是不敢硬正仗腰子。
鳳姐挺着肚子進門來,斜眼睨了趙姨娘一眼,向底下的丫鬟婆子喝道:“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