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狡置擋箭牌,林如海承旨翰林院
眼見中秋将近,禛钰忙完了羅天大醮的籌備事宜,趕着進宮與父皇吃了一頓團圓飯。
父子二人寂然飯畢,捧茶閑話,禛钰對宣隆帝道:“父皇,戶部尚書已經換過兩人,皆不中用。大理寺卿嚴必顯也已查證,林海所受彈劾大多不實,父皇還将林禦史以戴罪之身,扣在彤庭修書,不知有何顧慮?”
宣隆帝呷了一口茶說:“你急什麼,好刀不怕磨。且等戶部那些庸碌無能之輩,急得跳腳的時候,再請他出來。”
禛钰皺眉,一想到林表妹心裡的苦處,就更急了。
他暗暗握緊了拳頭,斟酌了言語,勸道:“父皇,林禦史除了是您的臣子,也是一家之主,将他不明不白地長久羁留在彤庭,他的家人親眷豈不擔心?眼見中秋将至,不如暫放他回去過節,林禦史必然感念陛下體恤臣工之德,奉公克己,盡瘁國事。”
“也罷,就讓他做翰林院承旨罷。”宣隆帝放下茶盞,吩咐太子拟旨。
所謂翰林院承旨,名為翰林學士之首,并非單純為陛下草拟诏令的秘書,而是居住在禁中,職掌機密要務的帝王幕僚,是陛下非公開的“内相”,也是升任内閣的一個過渡階段。
禛钰心頭暗喜,仍舊喜怒不形于色地秉筆拟旨。
宣隆帝見太子持筆一揮而就,便知他心裡是極高興的。夏守忠朝陛下暗暗伸出三個指頭,宣隆帝默默點頭。
這小子還當他一無所知呢,所謂的司衾娘子不過又是欺君的幌子,三天兩頭頂着王家少爺的名頭住在賈府,分明看中了賈府的三姑娘。
卻因那姑娘隻是庶出,還要守孝三年,他才推三阻四不肯選秀納妃,偏要在老子面前裝相。林海是賈三姑娘的姑父,一力支撐着賈府的前程,太子自然要為他說話了。
寫完聖旨,禛钰躬身告退。宣隆帝示意夏守忠送太子回東宮。
夏守忠親自提了宮燈,為太子照亮。
二人走到偏僻的禦道上,夏守忠左右四顧,無人駐守,才開口說:“奴才已經按殿下的意思,透了風給陛下。殿下讓我傳訊給三姑娘,說您替她除掉了卓文卓武兩個殺母仇人,她就同意暫時做殿下的‘心上人’了。”
禛钰淡淡地說:“三姑娘也是極聰明的人,聞弦知音。上回讓你出了五百兩給北靜王描補過失,孤知道委屈你了。若是缺錢使,以後隻管找賈家要去。”
“謝殿下恩典。”夏守忠乖覺,再不多說一個字。心中琢磨:到了賈家也隻能打着太妃娘娘的旗号要銀子,賈三姑娘畢竟隻是臨時充任的擋箭牌,萬不能沾帶一星半點。林姑娘才是殿下的心頭好,更要裝作一無所知才行。
禛钰沒讓夏守忠送到東宮,走到長樂宮前,就讓夏守忠回去了。
在長樂宮外默默站了半個時辰,為了林表妹身體健康,為了與她長相厮守,禛钰違背了向母親許下的誓言,他放下了仇恨,實在沒有勇氣再見母親的繡像。
月華初上,他轉身折去了太醫院。
王君效正聚精會神地伏在燈下,提筆寫黛玉心疾的治療方案。
禛钰仔細從頭看到尾,那方案詳情已寫了數十頁紙了,不由問:“還有未盡之處麼?”
王君效擱下筆,擡頭道:“治療過程中會有許多變數,這裡所寫的也僅僅是我知道的可能性,還有許多我意想不到的情況,隻能等真正遇到了,再随機應變。”
“而今你有幾成把握?”禛钰對面坐下,問王君效。
王君效兩手揣在袖裡,擡起下巴說:“如果所出現的變數,都在這些紙裡,我有三成把握。”
禛钰搖頭,屈指敲着桌子,道:“至少要九成把握。”
“你若能把你的跛腳師父請出關,給我提純後的硝石和綠礬油這兩樣東西,就有七成把握。”王君效并不理會他的強硬要求,擺出一副就事論事的态度,“剩下三成全靠運氣了,無人作保。”
“什麼時候開始?”
“等她及笄後的仲春時節,不能早也不宜遲。”
林海榮任翰林院承旨的消息,才傳到潇湘館,黛玉又聽鳳姐說,大理寺卿夫人封氏投帖,明日來訪。
一下子雙喜臨門,讓黛玉整天眉開眼笑不說,連帶走路也輕快了不少。
黛玉在賈母院中候望了一刻鐘,聽到底下人通禀:林姑爺到了。
三四個丫鬟争着打起簾栊,黛玉忙不疊下座迎上去。
隻見玉面秀眉的父親頭戴烏紗,一身正紅仙鶴圓領袍,腰系玉闆革帶,氣宇軒昂地走進來。
“父親!”黛玉像玉燕投林一般,撲到父親懷中。
“玉兒竟長高了好些,真是大姑娘了。”林海攜了女兒的手,慈愛地仔細打量她。
黛玉梳了小挽髻滿頭珠翠,一身碧藍蝴蝶團花織金紗襕裙,襯得面頰紅潤,膚白柔淨。
林海不禁老懷大慰,看來嶽母一家不曾薄待玉兒,連忙攜了黛玉給史太君磕頭。
賈母連忙叫人攙住,不肯受禮。賈赦與賈政也上來與妹夫見禮。寶玉與三春姊妹也一齊拜見林姑父。
姻親互相厮認過,大家歸坐,丫鬟們斟上茶來,道過平安,叙過溫寒,賈母又問林海可在宮中見過太妃。
林海道:“太妃玉體違和,無旨不能谒見,隻知在永安宮中靜養,内外不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