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賊王毒計謀宮變,破劫質慧心解危難
黛玉抖着手毀掉桌上的奇門卦,不敢再占,她熄了燈,倚着床欄杆,兩手抱膝,思量了許久,才倒在劍鞘上睡了過去。
晨起,黛玉從朝廷邸報中得知,佛朗機人在粵海登陸,竊據茜草灣,襲擾中原的羁縻國茜香女國,并大肆劫掠沿海船隻。太子受命南征,目前在京郊三千畝闊的甕山泊中,加緊募練水師。
林海見女兒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安慰她道:“你表哥不擅泅水,太子不會讓他上船的,隻會讓他在岸上駐守後方。”
黛玉緩緩點了點頭,可正因為表哥不擅泅水,她才更為擔心了。
“明日太上皇後下葬皇陵,陛下皇後及諸臣工都要前去,這幾天我不能在家陪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林海叮囑了黛玉一番,就上朝去了。
黛玉目送父親上了轎,開始召集府中的家丁、丫鬟、婆子做武備動員,以防未然。
首先加強林府各出入口的值班,除了留一個角門,供采買菜蔬米面日用物資的人出入,其他門保持常閉狀态。采買的食物量是往常的三倍以上,且多以耐久存的食物為主,增加了白糖、紗布、藥丸、腌魚、腌肉的儲備。
其次,每二十步依建築設傳訊崗,以五色旗為号,保障消息的及時傳遞。讓家丁喬裝改扮,在繁華熱鬧之地,關注外鄉人聚集流寓動向,及時掌握情況。
再次,點檢府中所有的刀劍,除晨練所用的,其他一律開刃磨利。整理府中的繩索、叉棍、磚石餘料,并用大毛竹制作狼筅備用。
最後,除了永齡、晴雯、紫鵑、雪雁四人學武外,剩下的家丁、仆婦都要進行一定量的跑操訓練,懂得補給執勤,遇事機變。
一開始衆仆并不理解大小姐為何這樣“為難”他們,難免怨聲載道。
直到聽說京畿有幾家富戶滿門被屠,錢财被劫掠一空了。街面上物價飛漲,一兩銀子都買不來一個雞蛋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幸而林姑娘有先見之明,做了充足的準備,于是大家再不敢有絲毫懈怠,每日勤加訓練,愈加戒備起來。
而榮甯二府因為之前遭賊之事,雖然加強了巡防,但由于主仆矛盾積弊已久,奴才們陽奉陰違、争功诿過的事時有發生。而且近年來田莊旱澇不定,錢财方面也日漸不湊手。
鳳姐心力交瘁也無濟于事,加之賈琏也久未通信,夏守忠又頻頻打着太妃娘娘的名号要銀子,她的嫁妝銀子也快見底了。
此時,叔叔王子騰又因貪占甄家祭銀二十萬兩,九省都檢點的帽子也被撸掉了,如今隻有京營節度使的職位在身。鳳姐這時候帶兩個孩子,回娘家打秋風,自然也是白受叔嬸面情塞責,一頓宣排罷了。
鳳姐滿心郁郁,吃過晚飯,隻得帶着荷姐兒、萌哥兒乘車回去。
雖說掌燈時分,已過了宵禁,但鳳姐仗着國公府的車駕,料想也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敢攔。
豈料車走了半個時辰,兩個孩子都頭靠頭地睡着了,還沒到賈府,鳳姐撩開窗簾一看,訝然驚道:“是你……”
深夜林府該班的門房,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立刻将心提起,從隐蔽的瞭望孔向外窺看,見來人提着賈府的風燈,正是林之孝。
這才将角門打開,将人請進來問明情況。
榮國府的琏二奶奶及兩個孩子失蹤了,還不知是被花子拐去,還是被綁匪綁票了。
如今五城兵馬司的人正四處找尋,半點音訊也無。
賈府送信到林家,也是希望林老爺援手,加派人手出去找。
黛玉聞訊起身,思量了一會兒,對林之孝說:“你回去告訴我兩位舅舅,就說如果隻為勒索錢财,綁匪一般不會讓婦孺過夜。琏二奶奶是當朝三品诰命夫人,她夜裡失蹤,必然不是普通的歹徒所為,很可能牽扯到宮中的琏二哥,讓他們想辦法遞消息進宮中,讓他無論接到什麼消息,務必恪盡職守,不要輕舉妄動。”
被一語點醒的林之孝,這才驚悟過來,連忙趕回去報信。
而今宣隆帝與後宮嫔妃都去了皇陵,宮中禁衛難免守備松懈,偷安耍滑,正是謀逆者奪宮政變的時機。
假使幕後主使以妻孥的性命安危為要挾,迫使賈琏打開宮門,亦或是協從謀反,一經查實,對賈府而言就是滅頂之災了。
黛玉雖說在舅家受了不少委屈,到底琏二哥與鳳姐不曾虧待她。
這個忙她如何也要幫,兩位舅舅仕途不順,太妃娘娘也久無音訊,既指望不上,還是告訴外太公與表哥,更有用些。
黛玉立刻寫信,派人送去了太醫王家。不到半個時辰,章明就親自過來回話了。
“林姑娘不用擔心,謀逆者的勒索信已被東宮截獲,太子讓賈琏卸任回府,再不擔幹系。東宮也會加派人手尋找琏二奶奶。”
黛玉又急忙說:“我表哥近來可好?粵海之戰風急浪高,恐局勢不利,還請你轉告我表哥,勸他多加保重,最好不要去。”
章明拱手道:“林姑娘,是陛下指名要他去的,皇命難違,不得不去。姑娘對他的關心,我會轉達的。”
晴雯見林姑娘眼底的不安越發重了,眸含淚光,睫毛顫了又顫,不禁對章明說:“章侍衛,你武功高強,智勇過人,還求你在戰場上多照顧好我們表少爺。”
“晴姑娘不必多言,我與他性命相連,保護他,就是保護我自己。”章明鄭重其事地說,又用懷中取出一個六角形的銀香盒來,遞給晴雯說:“聽說姑娘最近在練暗器,這裡頭裝着我做的梅花镖,表面看是形如梅花的耳墜,一雙耳墜嵌套十二支镖。危機關頭姑娘可取下來退敵防身,殺人于無形。”
聽到“殺人”二字,晴雯心頭一顫,眸光凜凜,接過銀香盒,“多謝章侍衛了。”
章明笑道:“林姑娘、晴姑娘從今以後隻叫我章明便好,我是偷溜出來的,萬不能暴露身份,眼下片刻工夫耽誤不得,這就要走了。”說罷,他就閃身不見了。
晴雯将那梅花耳墜給戴上了,準備一身夜行衣去街上打探消息。
那梅花镖垂在耳下,五瓣尖銳,質地堅硬,若不細看,實在不像是暗器的模樣。
黛玉指着桌上的奇門遁甲卦對晴雯說:“我占算過,鳳姐用神上乘玄武,說明綁匪自北方來,且臨月幹,她應該在自家兄弟家中。這是一起親人劫質事件,王家有人參與謀反。”
紫鵑道:“會不會是琏二奶奶的胞兄,王仁?他在京中另有房舍。”
“極有可能。”黛玉一面說,一面吩咐幾個丫鬟與她一起換上了騎裝。
雖說鳳姐在王仁家性命無憂,一旦今夜過去,她還沒回到賈家,難保不會受人惡意揣測議論。最好趕在天明之前,将人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