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确實在憐惜蓁蓁,他放下杯子,拿出随身帶着的明黃色的手帕,勾起她的下巴,替她擦拭着臉上的淚。
“尚在病中呢,這樣哭,也不怕傷身子。”他語氣溫和,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回想:“朕記得,你母親是漢人?”
萬歲爺的帕子放在了她的手裡,蓁蓁拿着手帕,想起那個陰郁柔弱的女人,微微攥緊手帕,紅夫人其實很溫柔,明明對方那麼柔弱,她卻覺得有些……害怕。
“……是。”她歎了口氣,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看萬歲爺,憋了很長一口氣,出聲時已經是哽咽:“我母親是妾室。”
蓁蓁眼淚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這樣的落淚很漂亮,尤其她生了一張,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憐惜的臉。
她擡起頭看萬歲爺,對方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有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這讓她想起了,很多次,紅夫人讓她哭時,那種注視着的、平靜的目光,仿佛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衡量着什麼。
“本就生得不聰明,若是再不好好學學,你去了那個地方,不是上趕着找死嗎?”
“好了,不哭了。”萬歲爺的話喚醒了蓁蓁,她掩飾般垂下頭,對方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庶出又如何,朕便是庶出。”
她搖了搖頭,眼淚被甩掉下來,語氣擔憂:“我從未嫌棄過庶出的身份,阿娘……她也是沒有辦法。她隻有我一個孩子,身體又不好……”
“我實在放心不下她。”
蓁蓁仰着頭看已經站起來的萬歲爺,她的杏眼被水洗過,清澈透亮,唇抿的發白,讓人願意相信,她如外表般天真脆弱,至少,萬歲爺信了。
他走到她身旁,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吟道:“那讓朕想一想。”
她眼巴巴看着他,看起來很可憐,明明希望他能想出個好辦法,卻又不肯表露出來,唉聲歎氣道:“可再怎麼樣,阿娘又不能進宮來。又要換季了,她在家中,不會又病了吧。”
萬歲爺哭笑不得,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自覺看透了對方的小心思,“你這小丫頭。”他沉吟道:“宣她進宮是不可能的。”
他頓了頓,站直,似乎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可蓁蓁怎麼央求,他都不肯說。面對她種種撒嬌,他隻是啞然失笑,念一句:“小丫頭頑劣。”
待萬歲爺走了,蓁蓁叫了阿桃過來,去太醫那裡拿些治外傷的藥給福子。阿桃回來,她一問,便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玉檀說的沒錯,自從太子爺受傷,雖然不願意出門,但皇上時常過去看,前些日子,福子受萬歲爺派遣去給太子送東西,不巧,撞見了太子爺提筆寫字,狼狽的一面。
當時太子不曾發作,後來萬歲爺再過來的時候,他找個理由發作了。皇上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奴才,和太子計較,當即就令人責罰了福子。
蓁蓁聽着,思考了半天。她也沒看出來,太子爺這麼記仇啊,而且還搞出了事後算賬這種。按理講,像對方這種,不應該驕傲地不可一世,有什麼仇,都直接發出來嘛。
搞不懂,搞不懂。
她一晃病了好幾天,整天昏昏沉沉,不停地吃藥,喝的臉都綠了,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時都快忘記萬歲爺所說的辦法,直到李德全來向她道喜,她才知道,皇上給她母親紅夫人冊封了诰命,是四品恭人。
馬爾泰将軍原配夫人死後,娶的繼室身上的诰命也不過就是恭人,皇上這樣一冊封,等于是為紅夫人站台了,不是平妻勝似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