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早上起來的時候,今年的雪便來了,巧了,是蓁蓁生日的前一日。
若曦實在走不開,提前托了人來,給她送了一個香囊,上面用銀絲繡了月光花。大約是因為她佩戴的這塊玉佩的緣故,若曦竟然覺得她喜歡的是月光花。
若曦在太後宮裡混得不錯,貌似和志同會搭上了線,這還是阿桃透露出來的。蓁蓁也并不是奇怪,畢竟若曦确實這樣一個人。
對方有自己的人生,她知道若曦過的還可以,就不再向阿桃詢問了。
萬歲爺身體越來越差了,他中午還陪她出去,看了初雪,下午回來就病倒了,嘴裡說着胡話,老是說有人在窺視他,神經兮兮的。
蓁蓁懷疑,不會是藥效太重了,把人給搞傻了吧。但皇上這樣看起來也挺可憐的,她耐着性子,跟哄孩子似的,把人哄睡着了。
她回了自己院子,阿桃坐在屋子裡,皺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看着她欲言又止,蓁蓁也不着急問,她坐在羅漢床上,翻開先前看的書。
屋裡靜悄悄的,阿桃默默走過來,最終還是開了口。
“姑娘,紅夫人她過世了。”
蓁蓁聞聲愣了一下,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擡起頭的時候,阿桃又重複了一遍。
“紅夫人……是自己服了藥走的。”阿桃咬了咬唇,神情嚴肅,隐隐有擔憂之色:“西北那邊的同志傳的消息是說,已經有人懷疑姑娘的身份了,派人過去調查了。”
“紅夫人把東西都銷毀了,然後自己服了秘藥,一場風寒就走了。”
蓁蓁垂着頭,看着手裡的書,她并不傷心,隻是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她很久才反應過來了,朝阿桃露出燦爛的笑,語氣輕快地道:“也挺好。她恐怕早就不想活了,現在死了,也是一種解脫。”
阿桃沉默不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蓁蓁,她歎了口氣:“消息應該很快會傳到宮裡。姑娘,既然已經有人去調查了,您就要做好暴露的準備啊。”
蓁蓁默默點了頭,她摩挲着手裡的書卷,密密麻麻的字,停在那一句“朝聞道,夕死可矣。”笑着搖頭,輕聲問道:“那邊起義怎麼樣了?”
“尚可。”阿桃露出幾分輕松的笑,但歎了口氣,又有點哀痛:“但是,我們死了很多同志。”
蓁蓁忽然問道:“有沒有,叫人很快能死去的毒藥。”
阿桃猶豫了一下,“皇上那邊檢查的很嚴的,這種毒藥,根本送不到他跟前,要不然也不至于……”
蓁蓁挑了挑眉,她把書合上:“所以,皇上死了,對你們是有好處的?”
“對。”這次,阿桃很肯定地點頭,“他一死,大清朝就會陷入内亂,那些阿哥那個不是心機深沉,光憑太子根本不足以服衆。”
“如果皇上死了,你們可以先扶持太子上位嗎?”蓁蓁擡起頭看阿桃,她是很認真地在想以這個方式試探一下,任務到底要做到那種程度。
阿桃吃了一驚,不過倒也認真地想了想,很坦誠地說:“幫他坐穩皇位肯定是不成,但暫時登基還是可以做到的。”
蓁蓁點了點頭,腳步聲逼近,芸香慌慌張張跑來,甚至連門都沒敲,跪倒在她跟前,“求求蘭主子救救太子爺吧。萬歲爺,萬歲爺硬是說太子爺咒他,已經派人去搜查毓慶宮了。”
來的這麼快嗎?
她想起這些日皇上的神神叨叨,暗自罵了一句,立刻站了起來,或許因為心情或許激動,起身眼前一暈,要不是阿桃扶住了,恐怕直接摔倒了。
太子絕對不能被廢。
蓁蓁使了個眼色給阿桃,阿桃默默地點頭,然後她跟着芸香去了皇上的寝殿。
滿殿的宮人跪了一地,一群垂垂老矣的太醫顫顫巍巍站在旁邊,碎了一地的瓷器碎片。
不難想象,剛剛發生了些什麼。
蓁蓁尋着可以下腳的地方,走過來,萬歲爺穿着明黃色的寝衣,外面披了一件大氅。
他坐在床沿邊,一言不發,神情很可怕,看見她過來,忽然激動起來,大聲嚷嚷起來。
“若蓁,你還記得嗎,朕說有人在偷窺,偷窺這裡——是太子,一定是太子。他在使巫蠱之術,想咒死朕,他就好當皇帝了。”
萬歲爺紅着眼睛,怒吼:“逆子,逆子,那個逆子現在在哪裡?你們一個個,都巴不得朕早點死是不是?”
他是真的病糊塗了,這話一出,沒人敢站起來,全都跪下了念叨着:“奴才不敢。”
蓁蓁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怎麼突然就這麼嚴重了啊。她抿了抿唇,慢慢地走過去,眼見萬歲爺沒說話,這才走到他跟前,安撫地撫着他的肩膀。
“萬歲爺您這話說的,蓁蓁可要傷心死了。”她說話一貫很理直氣壯的,戳了戳他的肩膀,不樂意地道:“哪個盼着萬歲爺死了,呸,什麼死不死的,也不怕忌諱。”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藏着藥引,萬歲爺的臉色要好些了,他喘着粗氣,看着滿屋的人,煩悶地擺了擺手。
蓁蓁朝李德全點了點頭,對方投了個感激的目光,帶着人全出去了。
她看着阖上眼皮休息的皇上,突然意識到,這是個難得的好時機。或許有猶豫,但終究還是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她真的受不了這副破爛身體,更不喜歡這個世界。
去毓慶宮搜查的人,自然沒有搜到什麼玩意。太子爺親自過來請罪了,說是請罪,無非是來打探消息。這一次,他同意了蓁蓁的建議,不過她卻不願意用那麼平緩的方法了。
禦前的人沒敢進,都守在門口。
他們不知道,屋子裡,面臨着即将改寫大清命運的一場對峙。蓁蓁先斬後奏,軟硬兼施,最終,太子爺還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