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陶陶,你便叫陶陶吧。”
這是秦懷章為她取的名字。穿着白衣的男人摸着她的頭,告訴她,這句話出自詩經,“陶陶”是形容人快樂的樣子,他希望她能快樂。
對方目光太深邃了,那刻,她以為他猜到了什麼,怯生生地垂下眼,可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揉了揉她的頭:“以後,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陶陶,名字很普通,可冠以快樂之名,卻顯得那麼珍重。而“家”這個字眼,本身就令人感動。
四季山莊的生活,像在夢裡一樣,山莊裡有很多人,他們都很疼愛她,喜歡她。
最興奮的,其實是秦九霄,畢竟她沒來之前,他才是最小的一個,他整天妹妹,妹妹叫個不停,尤為喜歡她。
可他畢竟年紀還小,不懂得照顧人。在她正式拜師之後,身為師兄的周子舒,理所應當的擔負了照顧她的重任。
他像一個大哥哥一樣,照顧着她,還有九霄。
很長一段時間,她和九霄都是無憂無慮的,山莊裡唯一能狠下心管教他們的就是師兄了,他既溫柔又狠心,下手毫不手軟。
師父也樂的在旁邊看熱鬧,笑眯眯地說:“子舒,那你師弟師妹,就交給你管教了。”
這五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師父師母慈愛,師兄異常嚴厲,監督他們習武,陶陶的年紀和秦九霄差不多大,他們一同做過許多幼稚的事情,令人啼笑皆非,他也很照顧她,拍着胸脯,說:“以後我保護妹妹。”
是的,甚至于秦九霄一直叫她妹妹。陶陶也從不會稱呼他師兄。他們口中的師兄,僅僅是指周子舒一個人。
周子舒真的是一個溫柔而強大的人。
他僅僅比她大五歲。
可都是他在監督他們練武的。
别的一切好講,唯獨練武,一點馬虎都不能有,異常的嚴厲。
她和秦九霄也從不抱怨,不過她每每借着自己是女孩子,朝師兄撒嬌,他每每蹙着眉,很無奈地歎口氣,然後蹲下來背她回院子,而九霄都會跟在後面,嘟囔着說他偏心。
師兄回過頭:“那我也背背你?”
九霄一瘸一拐地跟着,自己揉着手腕,他朝她做了個鬼臉:“我才不像妹妹這麼愛撒嬌呢。”
陶陶朝他眨了眨眼,然後挑了一下眉,甜甜蜜蜜地喚人:“九霄哥哥……”
他一副牙疼的模樣,擺手:“别别,你正常點妹妹,是我錯了,别這麼叫我。”
他們一起笑着,打打鬧鬧,而師兄背着她,微微翹起唇角,也會露出很淺淺的,溫柔的笑意,看着他們嬉鬧。
四季山莊漫山遍野都是桃花,哦,這裡還養了兔子窩。每每,秦九霄都要拉着她偷偷去打兔子吃,剝皮烤了吃,撒點鹽,非常香。
而師兄次次都替他們打掩護。可能是習慣了。畢竟,師父也喜歡烤兔肉。
不過,這可不能被師娘知道,她曾經救過山上一隻野兔後來放生了,總覺得現在滿山都是那隻兔子的徒子徒孫,不許他們打了吃,知道了,定然要罵他們一頓。
過年的時候,山莊裡的人一起動起來,有出去買年貨的,也有貼對聯的,陶陶九霄就混在廚房,給做的菜嘗嘗味道。
這裡太熱鬧了,這樣的生活就像是做夢一樣。
可某一個瞬間,她也會想起那個叫她“陶陶”的女人。她給的那個香囊至今都被她藏的好好的,那裡面放了幾顆碎銀子,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
樓裡的客人姑娘打罵她,難道那個女人就沒有打過,罵過她嗎。對方并沒有給過她幾分溫情,但她每每想起最後一面時,仍然會有幾分難受。
她現在過得很好,已經不去怨怪窈娘了,隻因為,她知道,對方活得也很艱難,她本就不是在期待中誕生的,也沒有期望有人會愛她。
實際上,對方最後提醒了她,還給她留了一點銀錢,就已經很出乎她的意料。至于一個六歲的孩子,能不能逃脫厄運,并不在對方的考慮範圍之内,實際上,她能施舍一點好心,已經很難得了。
就這樣吧。
陶陶吐了一口氣,努力揮散心裡升起的那點擔憂,心情平靜而冷漠。她很清楚,對方最後的那點溫情,根本不足以打動她,讓她再擔風險回去。
是的。
她就是這麼冷血無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