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街道往前走,城裡一片死寂,沒有絲毫聲響,白府門前挂白,連綿的哭聲,并不真切,卻是那樣恐懼哀痛。
我腳步頓了頓,想起剛剛那個男人所說的話,心中酸痛,難以想象那個溫柔善良的少年,都隻是他的僞裝,我活了一百多年,卻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蒙蔽。
若是小師哥知道,定要笑我了吧。
過白府,便是分叉路口,我往左走,可走了許久,周圍卻升起茫茫的水霧。
——是妖孽作祟。
城中絕不隻有小白這個半妖在。
我心知肚明,手捏法訣打出金光,心中莫名一痛,密密麻麻,身上冒了冷汗,大約是舊傷未愈,霧氣很快退散,開出一條小道。
我往小道上走,周圍景色漸漸清楚,雪色下湖面結冰,連綿開的血異常刺眼。
竟是小白。
我快步走去,瞧見那個少年躺在冰面上,合着眼睛,皎潔如月的臉,血迹已經幹枯,顯出幾分可憐。
我自然怪他欺騙,也絕不會原諒。可卻不曾恨他。我可斬殺害人的蛇妖,他自然也可以為母報仇來殺我。
衆生平等,豈能以人、妖分高低貴賤。因果報應,我從不畏懼。
這會是個陷阱嗎,我凝望着他,不再多想,慢慢走近,彎下腰,去探他的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聲,順手往他體内送了一道靈氣。
我查看他衣裳,果然沒發現被他奪走之物。
他睫毛顫了顫,仿佛是在噩夢中,嘴裡喃喃:“……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是孽種……”
我心中隐有所感,從他精緻清俊的五官中似乎能看出另外兩個人的影子,那個癡情又惡毒的蛇妖,俊秀而癫狂的白公子。
“嘶嘶嘶——”
是蛇。
我目光漸冷,原本該冬日安眠的蛇群卻仿佛被誰喚醒,從四面八方爬來,卻停在湖畔邊緣,好像在等待什麼。
“……仙師。”是小白醒了,他胳膊肘撐着冰面,想站起來,目光畏縮猶豫,對上我的眼,又怯怯的垂下頭,嗫嚅:“你來了……”
我冷眼看着他這幅怯弱做派,心中卻無往日的憐愛,問道:“龍珠呢?”
他不敢擡頭看我:“被人奪走了。”快速說道:“是個蛇妖,叫葉青竹,自稱和我娘是好友,便是他把我帶離小雲鎮的……後來,我便到了你身邊。”
他擡起頭,目光中有哀求:“他說龍珠可以複活我娘,我才願意幫他的……”
他明明從未見過那蛇妖,卻又一心惦記着她。人世間,都說父母愛子,但孩子對至親的愛,也絲毫不少。
我并不恨他,但也不會原諒他了。他趁我虛弱,從我身體強取龍珠時太疼了,那是被背叛的痛楚,想來,我大概會畢生牢記這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