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甩衣袖,看也不看自己的兒子,就轉身離去,好像絲毫不擔心我會離開。
“淮月姐姐——”
我沒有睜眼,阿惟的聲音很輕,又極其溫柔,可如今,我聽見隻覺得惡心。
小白背叛,我雖然傷心但也不至于恨他,說到底,因果循環,我殺了他母親,他要報仇也無可厚非,而且他隻是被人欺騙,并非存心害我。我不會原諒他,也不願再和他有所交集,但卻談不上有多恨他。
但阿惟不一樣。
從他三歲到十八歲,我救了他無數次,不停地折返京城,用自身靈氣為他鞏固妖血和肉身之間的平衡,花費的心血豈能用言語表達——而他卻毫不猶豫了背叛。
“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我沒有睜眼看他,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阿惟逐字逐句:“我不許你恨我!”然後,他又可憐兮兮哀求道:“我并非有意要害你的,真的——我隻是不想你死……姐姐……”
任憑他說什麼,也打動不了我了。我不會再相信他了。而且,我很清楚,這句話,他是在說謊。
不管他說什麼,我都始終不說一句話。他嘴裡說着抱歉,卻拿出了梅木做的手铐将我鎖在房裡,和剛剛的簪子一樣,大概都是用那梅妖本體的枝幹制作而成,以我現在的靈氣,雖然很難掙脫,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但很快有人在屋外布下法陣,窒息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不過霎時,我便明了,這是鎖靈陣,可以阻隔一方土地的靈氣,便像此刻,我根本察覺不到周圍散落空氣中的靈力。
而我自身體内的靈力卻在慢慢散去,雖然這個速度很慢。
——這是要困死我。
一切皆是因我識人不清,又能怪得了誰呢。
可是為什麼呢?
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何我真心待人,他們卻都選擇了背叛,到底是我哪裡對不住他們,才能讓他們毫不猶豫地背棄了我。
被困在這裡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起了很多,自以為自己忘記的事情,那些片段,仿佛就發生在昨日,曆曆在目。
我記得小白輕輕拉我衣袖時,目光透出的小心翼翼;他低垂眼眸時,落下的淚;我們一起看月亮時,他提起父母的失落。
以及,他癫狂憤怒,又無助的嘶吼,最後是那個沒看清的目光,說不清是抱歉還是悔恨。
我也記得阿惟第一次見我時,他目光中的好奇、懇切,堅定,他告訴我,他想活着。那麼小的一團,我甚至都不敢碰他。
後來,他漸漸長大。
他喚我“淮月姐姐”,我便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
直至我拿起那個簪子之前的瞬間。
我也在憐惜他,我在想,做這個簪子,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又在思考,該如何委婉的拒絕,不至于傷到他呢。
那個簪子刺穿我心髒的時候,我也沒有懷疑他,直至那個瞬間,我看到他的目光。
他毫不留情殺了自己的未婚妻,如野獸般孤寂陰狠的眸,很冷,像是在殺死一隻螞蟻一樣,甚至嫌棄髒了自己手,沾了血的手掌在幹淨的藍衣上蹭去了血迹。
我也很納悶,為什麼那個瞬間,我将他的一舉一動,看得這樣清楚。
我清楚的認識到,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我可憐照顧的孩子了。他的薄情與冷酷,讓我膽寒——為何他在眨眼之間,就能變成另一副模樣呢。
人為何能如此善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