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出生起,便患有“嗜睡之症”,往往睡眠過長,時常發作,一覺醒來,不知今夕何夕。
我暗自猜測,大概是我出生時,幼小的身體與龐大的記憶不匹配,才會時常昏睡,不過我這也隻是事後諸葛亮而已。我是遺腹子,一出生爹爹便不在了,這一世的娘親為我這病操碎了心,四處帶我求醫,最終也因終年奔波,不幸死于非命。
那時候,我才三歲,而師姐五歲,那一年她的母親也剛剛去世,我娘親臨終前将我托付給了她的父親,傳說中的“血魔”,他也算是我的表舅,據說他跟我生父曾是好友,不過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這些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當事人都已經不在了,我們又如何能說清,他們到底關系如此呢。
我在義父跟前待了幾年,也是那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穿進了武俠小說《聽雪樓》裡面——舒靖容,這個年少時,我最愛的女主角,我又怎麼可能會不熟悉她的名字呢。
我們相伴了三年,直至義父身死,因為家中有舊,薛神醫收留了我,而師姐去了沉沙谷。薛神醫他對我這病也無可奈何,試了不少辦法,也無法根治,左右配上了藥,按時服用也無大礙。我跟他學習了幾年醫術,後來便以醫術行走江湖,因為這天生的容貌惹了不少麻煩,不過靠着“第八秒”也算是如魚得水,我順利地解決了這些“爛桃花”,還因此闖出了“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
直至跟師姐在江湖上再見,我才發覺,那個會拉着我的手,喚我“晚意妹妹”的女孩,已經變成了血薇劍主,更像我曾經記憶裡冷漠倔強,一身绯衣的靖姑娘。
當曾經憧憬崇拜的人,有一天出現在眼前,我想,任何人都不能保持平靜。從那之後,我便一直跟在師姐身邊,見證着她堪稱傳奇的人生,同時也陷入了難以擺脫的魔怔之中。
我越來越愛她。
她便如同我年少時的一場绮夢一樣,如薔薇花一樣美麗倔強的女子,冷漠孤僻,驕傲強大,她像是遙不可及的夢,而又近在咫尺,我望着她的美麗強大,覺得與有榮焉,好像自己也能像她一樣的強大,我真的萬分敬佩她——她母親,在她五歲時被殺,而她十五歲時便能手刃仇敵,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樣堅強勇敢,該多好。
可我深知我的懦弱膽怯,倘若不是我如此怯弱自私,那麼,我現在,也不會在此處了。正是因為,我深深敬佩着師姐身上的這些品質,我才如此地崇拜着她,愛着她,我是如此渴望,能夠像她一樣,可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成為舒靖容。
“你醒了。”
我醒來時,師姐正坐在我的床邊,她的血薇劍從不離手,指尖撫摸着鋒利冰冷的劍刃,絲毫不怕被它傷到,垂眼看我,語氣淡淡:“你睡了兩日了。”
我早就習慣了沉睡,根本不以為然,反而高興起師姐話裡透出來的關切,“師姐是在擔心我嗎?”
我坐起身,想去拉師姐的手,她卻下意識一縮,站起來了,“師姐——”我隻握住了她的衣袖,她瞥了我一眼:“睡了這麼久,不餓嗎。”
“那師姐給我下面……”我笑眯眯補充道:“還要一個煎蛋。”
“師姐,求求你了,晚意就想吃你做得面。”
她隻是淡淡瞥了我一眼,“等着。”我看着绯色的身影離去,很清楚,她是去給我下廚了,她一直是這樣的,隻要你能厚着臉皮,死纏爛打,就會發現她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麼冷漠——所以蕭憶情并不适合她,他們太相似了,都難以放下自尊與驕傲,這樣隻會将對方越推越遠。
我下床,睡得太久,腿都軟了,扶着桌椅拿到了外衣,将白衣套上,移到梳妝台前坐下來,鏡子裡的女子,柳眉杏眼,眉眼柔美,我拿起象牙梳子,輕柔地一下一下,梳理我毛躁打結的頭發。
過了片刻,樓裡的婢女端着面條過來了,上面蓋了一個金黃色的煎蛋,有一點糊,但我卻不自覺翹起了唇角,讓她放在桌子上,餘光掃到窗邊,不由停了幾息,這花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